铩看着一言不发、窝在床上的坎日,静静地等待着。他不想催促她,也不想引导她,铩只是希望,坎日能够得出自己的答案,而无论得到的是什么命令,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天以来,死亡的气息明显在加重,赤原前线的所有人已经向着赤原的大后方处撤退,这里很快就要不安全了。
铩和坎日也随着大部队撤退,期间,从北方前来投靠的北方联盟的战士们,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之中。
眼看已经到了午时,铩下了车,去领今天的午餐,很快,铩就赶了回来,看到坎日依然一动不动,心里未免有些叹息,对于养尊处优的公主来说,那个消息未免有些沉重了。
铩把简单的食物递了过去,轻声道:“公主,吃点东西吧。”
坎日终于有了反应,她怔怔的看着铩,然后敲了敲木板道:“铩,我该怎么做?”
铩收回了手,考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但是,公主怎么想的,怎么说出来就行了,不用考虑的过多。”
坎日颓然的坐了回去,她知道铩是在为她考虑,但她也希望现在能有个人来替她分担一些啊,至亲的生命,和漳州所有生灵的生命,她究竟该选哪一个?准确的说,她知道该选哪一个选项,但她不想选,她不希望任何人会因为她的决定而死。
铩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心里叹息了一声,他也知道坎日在考虑什么,铩也想要替她分担,但他不能。如果不是公主亲自做出选择,那么在铩看来,无论哪一个选项,都是错误的。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天,坎日完全不在意这些,只是在和自己闹着别扭,甚至有时会在心里抱怨铩,或是抱怨虚无缥缈的命运。
牛车再次停了下来。几日的行程,已经将她们带到了赤原联盟的核心地带,远远地就能看到雄伟挺拔的火烧木挺立在正中央。铩轻轻地抱起了坎日,黑袍老者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早早地就将住处安排好,之后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后,也就离开了。临行前,他深深地看了坎日一眼,但同样什么也没说。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个重担,没有人能够替坎日哪怕分担那么一点点。
还是一样的动作,似乎从那天起,坎日就没有换过姿势,似乎只有蜷缩起来,才能背起那沉重的负担。
这种状态能够持续多久呢,坎日就像蓄势待发的火山,屋子里的空气都显得有些燥热了起来。
铩看着坎日,缓缓说道:“公主,想发泄的话,就发泄吧,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
坎日停顿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怒气全部倾泻在了铩的身上,她拳打脚踢,乱打乱砸,铩并没有阻止她,也没有抵抗,就是这么默默地承受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坎日眼泪纵横的面庞。
坎日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缓解,她的心里,又再次浮现浮现出了最近的经历,那种丑陋的伤疤,那种窒息的痛,那种绝望的舍弃,为什么,为什么都是自己。
越是这么想,坎日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床上,一把扯下了自己最后的遮拦,毫不避讳的袒露在铩的眼前,她指着自己身上的疤痕,诉说着她的痛苦。
扭曲、丑陋,铩的痛苦就和那些伤疤一样。他能听到坎日无言的低语,这种感觉,自己又何尝没有经历过啊。他一下子抱住了坎日,无力的想要遮挡住这痛苦,又想要给她哪怕是一丝的温暖。铩的声音有些颤抖,耳语道:“后果我们一起承担,我的太阳。”
坎日的心,被这一句话所惊醒,是啊,无论多么艰难,你一直都在这里就行了。另一种情感快速的升腾,充满了她本已干涸的心,二人都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彼此炽热的感情,不觉,眼里只剩下彼此了。
······
太阳依然升起,唤醒着所有的生灵。坎日出奇的没有回忆起昨日的痛苦,似乎,那些都不重要了。铩依然闭着眼,想着昨夜的一阵云雨,坎日觉得有些羞涩,也有些甜蜜。
铩也渐渐转醒,第一眼,就看到了坎日的笑脸,他也笑了一下,再一次抱住了坎日。
就在二者温存之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二人就像受惊的兔子,赶紧分开,铩先是让门口的人等一会,然后二人赶快下床,穿好了衣服。
铩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酷,把门打开,看到黑袍老者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早餐。
没有让下人端饭,而是自己亲自前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在催促他们快些做决定。铩把饭端了过来,对黑袍老者说道:“最迟今晚,一定会给你们答复的。所以,再等待一会吧。”
老者不知道铩的自信来自于何处,但既然铩敢这么说,就说明公主可能是真的想开了。老者微微松了口气,对铩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铩走回了屋子里,和坎日面对面坐着,他刚想要开口,坎日一下子阻止了他。铩笑了笑就不再多说,公主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二人就这么呆坐了一上午,终于,坎日敲击道:“铩,阻止我父亲吧。”
铩看着坎日,良久,点了点头。
坎日又道:“答应我,在我后悔的时候,一定要阻止我,还有,不要觉得自责,杀死父亲的,是我。”
铩握住了坎日的手,对她说道:“我保证,还有,杀死你父亲的不只是你,还有我。”说完,铩再一次拥抱了一下坎日,然后起身准备出去。坎日也跟了上来,既然决定是一起做的,后果是一起承担的,那么哪怕是一刻钟,自己都要和铩在一起。
铩看了一眼坎日,没有阻止她,拉起她的手,向着火烧木的方向走了过去。
黑袍老者早就将所有重要的首领聚集在了一起,看到二人前来,才是真正的放下心。铩和坎日并肩走了进来,也不客套,就对着所有人说道:“我们决定阻止鞑库岭和无天,仪式的准备,还有劳各位。”
有劳?这小子什么时候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了。但大家都不会在意这些,他们都面露激动地神色,黑袍老者点点头道:“仪式随时可以进行,准备好后就来吧,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一秒也不能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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