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印象中的那个宋奔,是个桀骜不驯,但又没皮没脸的形象。
在外人面前,宋奔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喜欢耍帅装酷,跟谁说话时都习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言不合就能打人骂人,很凶。
但回到自己家里,他立刻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没皮没脸的,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二叔揍他的时候,他还跟闹着玩一样,又笑又叫地躲避,总能把人气个半死。
在这个除夕夜,宋颂第一次见到另一个样子的宋奔。
忧郁,自卑,消沉,苦涩。
残酷的现实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是一套组合拳,将宋奔打得头破血流,痛苦到无法自已。
甚至可以想象到,在无数个空寂的夜里,宋奔会在黑暗中点上一支烟,坐在床头,醉意上涌却睡意全无,他抽着烟,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现在的宋奔算是变好了吗?宋颂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当他身在牢房,得知老婆跟了别人,还生了孩子,而他对此无能为力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蜕变了。
“大奔哥,其实我在公司,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销售员。”宋颂比较真实,尤其对待亲人,他不太习惯吹嘘自己。
宋奔“哦”了一声,咧嘴笑了笑:“没事,我可能喝多了,想得有点多,就随口问问。”
他肯定不可能是随口问问,要不然也不能把宋颂单独喊到外面,更不可能憋了那么久才把话说出来。
宋颂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回办事处之后,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我还有个同学,现在混得挺不错的,开了很多店,我再问问他那边缺不缺人。对了,大奔哥,你进去过这件事,跟谁都不要说,咱们自家人也不会往外传,尤其找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能说。”
“可是,我不说,他们也会查的吧?”宋奔面露担忧。
听到这话,宋颂算是理解宋奔出狱后为什么那么难找工作了。
宋颂耐心解释道:“我白天闲着无聊的时候查了一下,在一般的公司,普通员工就职的时候,除了极个别的公司会要无犯罪证明,大多数公司都不会去查犯罪记录的。只有你到了要就职重要岗位的时候,公司才有可能派人去查。你不主动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宋奔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宋颂,抽了好几口烟才缓过来。他猛地一拍大腿,恼火骂道:“麻蛋的,傻比了,早知道这样,我哪至于在羊城那么惨啊!”
看着堂哥气愤无比的样子,宋颂尴尬一笑,心想:原来你本质上还是跟二叔一样,是个老实人啊!
“大奔哥,其实我觉得吧,你这性格适合做销售。”宋颂若有所思地建议道。
宋奔闻言一愣:“为啥?”
“我就觉得吧……”宋颂吸一口烟,慢慢吐出,笑呵呵地道:“你要是拿出昨天对二叔的那个态度,只要卖的东西没啥大问题,就不会有你拿不下的客户。”
宋奔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是我爹,能一样吗?”
“一样的。”宋颂用半真半假的语气道:“现在的客户,都是爹。”
这时大门“吱嘎”一声推开了,葛桂琴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面露愁容地劝道:“你俩在外面干啥,多冷呀,大过年的可别着凉了,进屋吧,啊。”
宋颂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起身响应老娘的号召:“大奔哥,进屋吧,今天都喝了不少酒,咱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行吧。”宋奔也觉得再聊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索性也跟着进了屋。
大年三十是要守岁的,宋小妮早睡习惯了,还没等到零点,就蜷缩在丁蕊的怀里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好像要吃手指,但穿得太多,胳膊抬不起来,竟是嘴巴一咧就要哭出来。
丁蕊把小丫头抱起来摇了摇,哼了一小段摇篮曲,来回在屋里走了几圈,这才把小丫头踏踏实实地哄睡着。
“老婆,你要不带孩子先进屋睡吧。”宋颂劝道。
丁蕊面露担忧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间,又看了看打麻将的那几位长辈。
宋颂知道丁蕊在担心什么,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丁蕊真的不需要再陪下去,也不需要守岁。
一楼客厅现在乌烟瘴气的,窗户开了条缝都没有用,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管睡没睡,都不太好。
葛桂琴这时很体贴地起身道:“小蕊,快去睡吧,啊,他们玩他们的,你不用陪的啊。守岁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啊。”
听到婆婆都这么说了,丁蕊这才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宋颂其实也有些困,但他不能去睡,必须要在这边陪着,时不时散一圈烟,再倒一圈茶什么的。
终于要到零点了,外面的鞭炮声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个没完。
电视里的春节晚会,很多演员都已经聚集在舞台上,几位央视大咖主持人说着喜庆词,等着迎接新年钟声的敲响,就连宋卫军他们也暂时停了下来,都扭头看向电视机。
“五,四,三,二,一……当!当……”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宋颂不知道新的一年,会是上一年的重复,还是会实现突破。
过去的那一年,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宋颂过得浑浑噩噩的,只有在妻子改造计划开启之后,一切都才开始有了改善。
如果说,他对新的一年还有什么期待,那就是希望事业上能够再进一步,能够多赚些钱,早日把房子买下来,哪怕不大也可以,让他和丁蕊能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也让宋小妮能够顺利入籍,拥有在城市里上学的权利。
奶奶守夜结束,就被葛桂琴和柳巧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进房间去睡了,宋奔带着小虎去门口又放了一挂鞭炮,宋卫军他们四个还在打着麻将,宋天孝依然闷头打着游戏。
宋颂抬手搓了一把脸,起身准备进屋睡觉,却忽然注意到沉寂许久的蓝色光幕弹出了新的任务。
这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在看清任务内容之后,宋颂没控制住情绪,大声爆了一句:“卧槽!”
“咋啦?”姑妈扭头关切地看向宋颂。
宋颂反应很快,故意大舌头道:“我……我咬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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