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原本以为,想把孩子和老人接去城里,最难迈过去的坎,是瞒住丁蕊。他没想到,真正阻碍他这么做的,却是父母。“爸,妈,我和小蕊那边,你们还没去过,总是说家里有这要忙,有那要忙的。现在天这么冷,你们在老家能有什么事忙,你们……”
葛桂琴岔开了宋颂的话:“娃子,你开这么远的车,饿不饿,啊?”
“呃,还没。不是,妈,我正说话呢。我不饿,你不用给我弄吃的。”宋颂有些急了,觉得当下任何事都没有自己要说的话重要。
葛桂琴站了起来,一边往后屋走一边道:“啥也没有吃饭重要,有啥话吃完饭再说。面条行不?上车饺子,下车面,就吃面条吧,啊。”
宋颂气呼呼地往椅背上靠去,随手翻出烟就要点上,却见宋小妮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在看着他。
他犹豫了又犹豫,恼火地又将烟塞进了兜里。
孩子那么小,可不能给她吸二手烟。
“爸,要不……”宋颂扭头看向老父亲还想继续劝,却见老宋正用俩眼珠子瞪他,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小声嘀咕道:“算了,我不跟你说,我跟妈说。”
宋颂向老老实实骑在摇摇马上的女儿招了招手:“妮妮,来,爸爸抱。”
小姑娘笨拙地从摇摇马上翻身下来,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似乎对父亲很想亲近,却又因为陌生而有点害怕,毕竟他们一年里也就过年时能见得到。
宋颂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举得老高,宋小妮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落地后“咯咯”笑着,张开双臂意犹未尽地嚷着:“还要!还要!”
曾经宋颂特别讨厌小孩子,觉得小孩子太麻烦,之前过年看到来拜年的亲戚家里带着不安分的小孩,总会劝亲戚们在家没事要多打孩子,至少一天得打八遍,要不然小孩子实在不好教育。
可现在他有了女儿,别说打孩子,连重一点的话他都舍不得说,一见到女儿就笑逐颜开地成了女儿奴,还带着满心的亏欠。
宋小妮要抱抱,他就把女儿抱怀里使劲亲昵;宋小妮要举高高,他就不嫌累地一遍遍将女儿高高举起;宋小妮要吃糖……
对了,车里还有一根棒棒糖,买红牛时顺手买的。
宋颂放下女儿,掏出车钥匙开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拿了根棒棒糖回来,还神神秘秘地尖着嗓子问:“妮妮,你看这是啥?”
小姑娘兴奋极了,欢呼一声伸手来要。
宋颂将包装撕开,把棒棒糖塞进了女儿嘴里。他看到小姑娘的鼻涕又出来了,担心鼻涕流进女儿嘴里,便把棒棒糖“啵”地一声拔了出来。
宋小妮顿时恼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给给给,你别哭,爸爸就是要给你擦个鼻涕。”宋颂急忙抽出纸给女儿擦掉鼻涕,将棒棒糖重新塞进了女儿嘴里。
小姑娘哭得快,笑得也快,嘴里含着甜甜的棒棒糖,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真是让人疼又让人爱。
老宋走到窗边“啪啪”地点上烟,一脸不高兴地责备道:“一年到头见不到孩子几面,刚到家没几分钟,就把孩子给惹哭了!”
宋颂对老父亲可没那么好的态度:“是我故意惹哭她的吗?我就给她擦个鼻涕,我哪知道她为啥一点预兆都没有,张嘴就能哭出来啊!”
老宋“吧吧”抽两口烟,又嘀咕了起来:“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让我们少给孩子吃糖,说对牙齿不好。你一回来,就给她吃糖……”
宋颂真不想刚到家就跟老父亲吵架,以前爷俩动不动就拌嘴,现在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把难得的相聚时间用来吵架实在没啥意思,索性闷头不吱声。
等老宋把烟抽完,也絮叨完了,宋颂再次试探着劝道:“爸,你跟妈说说,带孩子去我们那边住几天吧,再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到时候咱们再开车一起回来。”
本来老宋都不想说话了,一听宋颂又提这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赚到点钱,不知道怎么折腾好了。你这来回一趟,还请着假,得浪费多少钱?你和小蕊有钱就不能攒下来,留着买套房?”看宋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反驳,他又道:“就算不买房,平时吃点好的,买几件衣服,不比啥都强?”
宋颂把心中的恼火努力压了压,尽量心平气和地继续劝道:“爸,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想你们,也想孩子了吗。”
老宋气呼呼地瞪着宋颂,却见宋颂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他那张板着的脸稍微松动了几分。他低头从兜里翻出一包红金龙,丢给宋颂一根,自己又点了一根,再次趴在了窗户边:“反正我不去,你跟你妈说去!”
宋颂知道现在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专心逗女儿玩,不再说话。
不一会,葛桂琴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回来了,边走边说:“你们爷俩为啥子一见面就吵,我在后屋都听到了,别吓到孩子。”
宋小妮怎么会被吓到,她此时嘴里含着棒棒糖,正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宋颂给她变手指魔术:“看,这是一根手指头,我晃了一下,诶,两根了!”
小姑娘惊讶极了,她想看看自己的手指头,却因为穿得实在太厚,有点抬不起胳膊。
葛桂琴将面条放在茶几上,催促道:“娃子,赶紧吃,莫让面凉了,粘成团不好吃,啊。”
宋颂笑着抱起女儿,来到茶几旁,将女儿放到凳子上,然后端起面条,“突突突”地吃了起来。
别说,之前没啥饿的感觉,可当他看到这碗面条和盖在上面的荷包蛋时,顿时就感觉肚子空空的,前胸贴后背般难受,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大碗面条连汤带水地吃了个干净。
葛桂琴在旁边慈眉善目地看着宋颂吃完面,笑呵呵地道:“娃子,你开了一天车,定是累了,妈给你烧了水,赶紧洗洗,早点休息,啊。”
宋颂吃饱喝足,顿时感觉被压抑了一天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虽然不困,但很想躺一会。
至于劝父母带孩子去城里这件事,暂时先不急着说,明天还有时间,再慢慢劝。
宋颂笑嘻嘻地看着女儿,扬起下巴用舌头“嘚”地一声打了个响,起身正要去洗,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竟是丁蕊发来微信视频。
不行,现在跟她视频,可一下子就露馅了!
宋颂皱起眉头,感觉脑壳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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