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忧心忡忡,谁也不知姑娘是怎么了,整日里把自己闷在房中,不是打坐,就是下棋,也不与人言语,她都快急疯了。
而北椋,她却坐得住,整日不是擦擦剑,就是在院中练剑,这几天,还甚至天天往外头跑。
姑娘答应大公子,说要出房门,阿朱又高兴坏了,自家姑娘终于正常了些。
这几日,李宴吃得少,睡得也少,才几日功夫,便将自己瘦成了个个,人瞧着比李屈兄妹俩还清简。
午膳,还是吃不下东西,只喝了半碗热汤,便去了陶花轩。
秦妈妈在收方姨娘留下的遗物,满院子打扫,李屈站在门边,看着屋里一动不动的李淑叹气。
“大公子,大姑娘来了。”
唯二来传话。
李宴已经往这边来,便也瞧见了屋里坐在桌面旁发怔的李淑。
李屈领着李宴到一边来说话:“瞧着是不大好了,说话也听不进去,找大夫来瞧过,说是得了离心症,大妹妹,淑儿,我就交给你了。”
说这话时,李屈这几日哭沙的嗓子中又带了些鼻音,经此一遭,整个人骨瘦如柴,连面相也都瘦变了样。
李宴从他身上不再瞧得见从前的盛气,他小娘的离世,对他的打击,想必比面上瞧见的还要深。
“兄长,院中说话。”
唯二给院里谈话的两人倒茶,上完茶后又乖巧地退了下去,没再打扰,更不要说偷着听话。
李宴面上依旧无有生气,李屈这几日疲累,只昨天才睡了三个时辰,这几日忙着办白事,都没怎么睡,现下,自是瞧不出李宴似是有些没有精神。
“兄长为何不在府中多留几日,这厢就急着去公干,可是坝上有意为难。”
李屈摇头。
“我原定昨日就回去了,见李淑状况不好,便又多留了一日,大妹妹,春季始末,钦天监言,这几日会有一场大雨,坝上的工期紧促,哦,还没对大妹妹说,现下我已升做了看河工副监事,多项事宜还要等着我去周旋,前日里坝上便派人来催,我实在不敢耽搁,姨娘这边,姨娘到底没享着我的福气,她的一应后事,丧事将将结束,还有些我抽不出功夫打理,只能仰交给大妹妹,我想我小娘,她是明白我的,跟你说完话,去和父亲辞行后,我便就出府。”
李宴望着眼前这盏冒着热气的茶水。
“兄长差事当得好,公事远比家事重要,留得李淑这般在府上,你也放心?”
李屈静了片刻。
他瞧不出李宴是在挖苦他,还是真的在询问他。
只她面色甚是平淡,又拿起桌上的茶吃了起来。
“大妹妹,我何尝不想在府上多待几日,只外头的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李屈唇色发白,哪有才办完小娘丧事的儿子,在家里片刻都待不得,便急着出府的,他不过是有他的为难。
“如何说。”李宴问。
李屈的念头很深,这事他既是下了决定,便不会改。
“河堤工期交限,就在这几日,三日后有一场大雨,河堤若是还修不好,恐如去年春季一般,大水流进庄田,损的不知是多少农户百姓一年的收成,耽搁我一人是小,耽误京郊百姓庄上生计是大,这样关头,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点难受的心思,心里操心着坝上的工期,是一样的紧迫急切。”
耽搁一人是小,百姓生计为大。
仿佛有一道神知,从脑袋直戳天灵盖,瞬间点醒了李宴。
是。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大义的人。
不,她素是这般人。
李宴久久不说话,李屈有些心慌。
终还是站起了身,和李宴道别。
“大妹妹,城郊的差事办完,我便回来,家中一应事项,都要劳烦你了,有你在,我是放心的,现下我便去向父亲告别。”
李宴也站起了身,精神比起方才,好了不少。
颔首:“兄长自去。”
自方姨娘的丧事办完,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老太太那处没闹事,各院皆是一片平静。
派来盯着棠花阁的丫鬟去梧桐阁回话,说棠花阁这几日静的厉害,宋老太太起了疑,问那回话的丫鬟,那头当真没再追究那夜里耽搁王大夫瞧病的事。
丫鬟说没有,大姑娘这几日就去过陶花轩两回。
李妈妈打发了丫鬟出去,同老太太道:“经此一遭,三姑娘瞧着像痴怔了般,她既不能开口说话,那夜里发生了什么,具体的谁也不知晓,我看时日久了,这事也无从追究,老太太且把心放回肚里去。”
老太太卧在塌上,凭着李妈妈给她捏腿:“这事真要追究,也顾不到老太太我的头上,谁知道那贱命的方姨娘去的这样急,还要派人仔细盯着,柳氏那里,怎么样了。”
“有的闹呢,说是库中银钱去向算不清,和主君吵了好几回架,主君也烦着呢,宋姨妈给主君这都送了两回汤。”
“我家这个,一向和大郎关系好,唉,若不是那个先前死去的贱货横插一脚,我家雅儿早便嫁给了大郎,何苦受这样的苦,早前受那个贱人的气,现下还要受她女儿的气,哼,现下府里办丧,不好行事,就让她快活这几日,且看我怎么治她。”
李妈妈含笑,捏腿捏得越发卖力。
李宴从陶花轩回来后,便不再与自己下棋。
在屋里打坐了半日,到晚间,用膳时分,忽而正常用了些吃食,胃口较这几日都好,惊得阿朱忙给她布菜,转头偷摸摸却掉了两滴眼泪。
李宴用完膳后,同阿朱道。
“唤北椋来我书房。”
阿朱收着碗筷:“姑娘,北椋出府了,还没回来。”
李宴在书房作画,等北椋归府。
北椋夜间才回来,惊觉自家这个秧了好几日的主,似是找回了点精神气。
“主儿,外头出了两桩事,你想先听哪桩。”
“好事坏事。”
“不好说,难论。”
李宴抬头望她一眼,又继续作起画。
北椋也不再隐瞒,从第一桩说起:“今晨府衙常大人派人来传信,说是接到了上头的意思,允准西城的何寡妇一家去府衙敲鼓,我去旁观了一日,这一日,当真是热闹,你猜那何寡妇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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