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珠让林三和花自芳送贾瑞回家,贾瑞自是如丧考妣,两脚发麻,浑身无力,与其说是送倒不如说是被一路连拉带拽送回了家中。
恰巧贾代儒刚送客人出门,不曾想正好撞见贾瑞这样一副模样,忙惊道:“瑞儿?你这是怎么了?”
贾瑞做了亏心事,而且还连累祖父丢了族学先生一职,害怕挨一顿责打,自是吞吞吐吐,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贾代儒要大声责问的时候,外头忽然进来几名被贾珠赶出私塾的学生,一走进门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了贾代儒面前,而后异口同声的哀嚎道:“先生!学生因背不出来《孟子》,被珠大爷给赶出了族学!”
这些被赶走的学生,他们的父母都是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送到贾府族学去读书的,如今被赶出贾府族学,除了赖尚荣当作没事人一样走了,其余的自是不敢回家。
因此聚在一处想着贾代儒的身份如此之高,自不是贾珠一言就能赶走的,因此便串通一处,将事情给夸大,而后一起来至贾代儒家中,添油加醋的沉说一下。
贾代儒顿时吃了一惊,忙道:“《孟子》一书共七篇十四卷,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也不见得能全部背下来,这珠哥儿不是有心刁难人嘛?”
贾瑞先前在他的祖父面前自是不敢说谎话的,但眼下为了不挨打,因此也出言道:“今日祖父走后,我盯着他们写了一会儿书,便让他们休息了半盏茶功夫,不成想这一幕恰好被珠大爷给看见了,也不知怎的,他就认为我没有看好这些学生,因此便将我给轰回家中来,还说祖父日后也不用去族学了!”
贾瑞的话,贾代儒自然是相信的,因此便朝几名被赶出来的学生说道:“就算这珠哥儿身份尊贵,但也不能这般刻意刁难人,再者说了老朽这先生一职是族人推选出来,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拿下的,你们都且别走,随我一道去族学讨个说法去!”
众学生见贾代儒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便有了底气,因此便紧随贾代儒的马车后面,一起前往族学。
学堂之内,贾珠正在查看十岁以下众人的背书。贾珠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先背一遍三字经,而后根据年龄问两三则论语。
第一个上来的赫然是贾环,贾环只有五岁,也曾到过贾珠院落里玩耍,贾珠待他和贾宝玉是一视同仁的,因此贾环对这个大哥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但是贾环上来背三字经的时候,背的是结结巴巴,背错背漏了好几句。贾珠不由得眉头直皱,而后拿起戒尺在他的手心狠狠地打了三下,打的贾环当场嚎啕不已。
第二个被喊上来的是赫然是秦钟,秦业对秦钟管教甚言,因此三字经自然是背的滚瓜烂熟,贾珠又提问了几则论语,他也都能解释出来,因此贾珠当着众人的面将秦钟夸奖了一顿。
第三个被喊上来的自然是贾宝玉,贾珠这几年身子不大好,疏于对弟妹的管教,所以贾宝玉识字、读书大都是元春教授的,三字经贾宝玉自是一字不落的全部背了出来。
不过贾珠并没有提问他论语,而是说道:“宝玉!你且背一下,孟子见梁惠文王!”
贾宝玉抬头看了贾珠一眼,但见贾珠一脸正色,同父亲贾政很是相像,因此便出声背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
贾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去年就听闻元春说教了你孟子,可到了如今,竟然连头一篇都背不出来,手伸出来!”
恰在此时贾代儒带着先前被赶出来的学生从外头走了进来,贾珠忙朝贾代儒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太爷!有事等会再说!先让我打完这不成器的弟弟才是!”
说着,贾珠便拿起戒尺在贾宝玉的手心狠狠地打了四五下,这看得一旁贾代儒和一众被赶出去的学生心不由得一抽,心想这贾珠对亲弟弟竟然也下如此狠手,那么今日的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同贾环放声大哭不同的是,贾宝玉没有哭,但眼圈却是红了,这是他入族学以来,头一次挨打,而且是被宠爱自己的大哥给打了,手背上火辣辣的疼,远不及心里的委屈更难受。
待贾宝玉回座之后,贾珠方才拱着手朝贾代儒拜道:“太爷可是有事要找我说?”
贾代儒迟钝了一下,方才说道:“珠哥儿不在家中好好读书参加今岁的乡试,为何今儿个却跑到这族学行如此之举?这族中将先生一职交与我手上,这管教一事,自然应当由我这个先生来进行,珠哥儿此举多少有些越俎代庖!”
贾珠笑道:“太爷学识渊博,德高望重,担当族学先生一职,我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只是昨儿个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先祖托梦,说贾家子弟如今只贪图安乐,斗鸡走狗,吃喝嫖赌,不思进取,终日浑浑噩噩。因此今日我便前来这族学一观,起初我以为众人是在休息,但没成想我在外头站了好久,他们依旧是在嬉笑玩耍,毫无半点学堂规矩,特别是瑞弟,竟然一直围在宝玉身边,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实在是......”
贾代儒见贾珠这么一说,顿时知道贾瑞说了假话,转过身来拿起手里的拐杖直接朝贾瑞挥起,边打边说道:“我让你好好看着众人写字,你倒好,竟然放任他们胡闹起来,我打死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贾瑞身上吃疼,但却不敢躲,也没地方躲,因为门口站满了学生,因此只得抱着脑袋不停地哀嚎求饶。而一众被赶走的学生见此,心里不由得生出怯意,因为他们也说了谎言,想要离去,但眼下这种情况又不能溜走。
贾代儒到底年龄大了,因此才打了贾瑞一二十拐杖,就一手拄拐杖,一手掐腰,而后喘着粗气说道:“珠哥儿!是我管教不言,才让这不成器的东西做出如此之事,还望珠哥儿见谅,回去之后,我定严加管教。但是我有一事不解,珠哥儿让他们被《孟子》全书,他们背不出来,珠哥儿就将他们通通赶走,岂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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