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第五十三章 三人同舟

    有客啸歌阳春曲,

    手摇兰桨声戛玉。

    水底蛟龙不敢听,

    前歌未竟后歌续。

    这首诗是一位叫方思梅的江湖郎中所作。

    前两江总督李鸿瀚有一年罹患重病,奏请开缺的呈文都已写好,何少白偶然得知方思梅其人,请其视疾,一方即愈。岂知方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还作得一手好诗,常于人指点韵律,杏林大会、诗坛雅集都有他的身影出没。

    何少白素喜结交三教九流,遂与之结为忘年交,方思梅每得妙句,必录之寄给何少白鉴赏。

    谢家镖局的镖船,载过官,载过商,亦载过匪,独未载过诗人,诗人自古都穷,自古都有傲气,喜欢力士脱靴、国忠捧墨,出入要乘八抬大轿的,唯独没有多少资财需要请镖师。

    何少白在船头诵出这首诗时,谢玉田在舱中道:“走镖这么多年,第一次搭了一位诗人在船上,可惜谢某并无心情欣赏他的诗。”

    顾延卿道:“并非什么好诗,附庸风雅罢了。”

    何少白诵诗原不是给这二人听,那个人不在船上。

    日影一直,到了中午。水镖的规矩,镖师须昼伏夜出。虽然这船上已无镖物,镖局的规矩却不能改,除了船工,所有人都下到船舱小憩。

    谢玉田在舱尾捧着书看。顾延卿本是读书人,见一个拳师尚在读书,便不好意思偷懒,也拿出随身携带的《淮南子》翻读。

    谢玉田读书,眼睛在书上,心却在旁处,他是借书虑事。顾延卿读书却是文人习性,要眼观心记口中还要有声。

    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船外水声大,顾延卿的声音便要更大,如此才能彰显读书人的风骨。

    他恰好翻到《淮南子兵略训》一篇,读着读着便进入佳境,声音也高起来:“夫将者,必独见独知。独见者,见人所不见也;独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神明者,先胜者也。先胜者,守不可攻,战不可胜,攻不可守,虚实是也。”

    何少白不堪其扰,道:“顾先生,您不必如此大声,连隔壁船上都听得见啦!”

    “不是读给你听,给我自己听呢!”

    “您耳朵不好使了吗”

    “许你诵诗,不许我念书!”

    顾延卿不高兴,丢下书,忿忿地上船看水流去了。

    何少白道:“最烦这些酸腐文人,读书声音比雷声响,做事胆子比老鼠小。百无一用。竟还有人请他出来开纱厂,若依着他们的说法,拿着兵书开纱厂,岂不是大材小用!该送他去辽东和日本人开战才是正道!”

    谢玉田笑道:“何少侠这通牢骚声音也够大的。”

    “少白讲的全是心里话。”

    何少白见谢玉田终于放下书,欢喜道:“谢兄,反正这趟镖只为一件事,待我们办完,谢兄何不随我去湖南散散心。”

    “何少侠——”

    “谢兄能否不要如此客气我们兄弟相称多显得近道,您叫我少白吧。”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少白贤弟,您入湖南是去做大事业,我走镖也是做大事业。我不能丢下自己的大事业不做,去瞧着您做大事业,那样的话,我便是不务正业……”

    一番话说得何少白哈哈大笑,“谢兄,都说近墨者黑,果然不假,才与顾先生同船几日,您便学他说话罗里罗嗦,绕来绕去,若将您丢到官场里去,可以做个八面玲珑的囫囵官。”

    “能做官自然是好的,谁愿意在江湖上担惊受怕。做不了官,做个兵也行,‘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谢玉田倒愿意去战死沙场,为国赴难,可是报国无门啊!”

    “怎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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