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后来逐渐升官,担任了刑部侍郎。这时董宋臣也升为都知,文天祥再次上书一一列举他的罪行,也没有回音。因此出外任瑞州知州,改迁江南西路提刑。他升任尚书左司郎官后,多次遭台官议论罢职。接着他担任军器监,兼任代理直学士院。贾似道称自己患病,请求退休,以此要挟理宗,诏令没应允。文天祥起草制诰,所写的文章都是讽刺贾似道的。当时起草圣旨诰命的内制沿袭要呈文稿审查,文天祥没有写。贾似道不高兴,命令台臣张志立奏劾罢免他。文天祥已经几次被斥责,援引钱若水的例子退休,当时他三十七岁。
咸淳九年,文天祥被起用为荆湖南路提刑。因此见到了原来的宰相江万里。江万里平素就对文天祥的志向、气节感到惊奇,同他谈到国事,神色忧伤地说道:“我老了,观察天时人事应当有变化,我看到的人很多,担任治理国家的责任,不就是在你的身上吗?望你努力。”
咸淳十年,文天祥被委任为赣州知州。德祐元年,蒙古军队南下,长江上游告急,宋廷诏令天下兵马勤王。文天祥捧着诏书流涕哭泣,派陈继周率领郡里的志士。他同时联络溪峒蛮,派方兴召集吉州的士兵,各英雄豪杰群起响应,聚集兵众万人。此事报到朝廷,朝廷命令他以江南西路提刑安抚使的名义率军入卫京师。
文天祥的朋友制止他说道:“现在蒙军分三路南下进攻,攻破京城市郊,进迫内地,你以乌合之众万余人赴京入卫,这与驱赶群羊同猛虎相斗,没有什么差别。”文天祥答道:“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国家抚养培育臣民百姓已三百多年,一旦有危急,征集天下的兵丁,没有一人一骑入卫京师,我为此感到深深地遗憾。所以不自量力,如果以身殉国,希望天下忠臣义士将会有听说此事后而奋起的。依靠仁义取胜就可以自立,依靠人多就可以促成事业成功,如果按此而行,那么国家就有保障了。”
文天祥性格豁达豪爽,平生衣食丰厚,声价满堂。到了这时,痛心地自己贬损责罚自己,把家里的资产全部作为军费。每当与宾客、僚属谈到国家时事,就痛哭流涕,抚案说道:“以别人的快乐为快乐的人,也忧虑别人忧虑的事情,以别人的衣食为衣食来源的人,应为别人的事而至死不辞。”
德祐元年八月,文天祥率兵到临安,担任平江府知府。当时因为丞相陈宜中没有返回朝廷,所以他没有受到派遣。十月,陈宜中到了,于是派遣他去任职。朝议中刚刚擢升吕师孟为兵部尚书,封吕文德为和义郡王,想以此寻求和好。吕师孟更加傲慢骄横、放肆。
文天祥辞别皇帝之后,上书说道:“朝廷之内,具有姑息、求和意向的大臣很多,具有奋发之志、果断处事的人却很少。我请求斩吕师孟为战事祭祀,用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又说道:“我们大宋吸取了五代分裂割据的教训,削除藩
镇,建立郡县城邑,虽然一时完全革除了尾大不掉的弊端,但是国家因此渐趋削弱。所以北方的军队到一州就攻破一州,到一县就攻破一县,中原沦陷,悔恨、痛心哪里还来得及。现在应当划分天下为四镇,设置都督来作为它的统帅。把广南西路合并于荆湖南路,在长沙建立治所;把广南东路合并于江南西路,在隆兴建立治所;把福建路合并于江南东路,在番阳建立治所;把淮南西路并于淮南东路,在扬州建立治所。责令长沙兼领鄂州等处,隆兴兼领蕲州、黄州,番阳兼领江东,扬州兼领两淮,使他们所辖的地区范围更广、力量更强,足以抵抗元军。然后各地约定日期,一齐奋起,只前进,不后退,夜以继日,图谋复地,敌兵兵力众多,但力量分散,疲于奔命,而我大宋民众中的英雄豪杰,于其中等待机会攻敌,这样的话,敌兵就容易被打退了。”当时朝议以文天祥的议论是疏阔,难以实行,因此,他的上书没有结果。
这时李芾也招集了壮士三千人,并选将统辖,促令他们勤王。但是大局已被贾似道搅坏,都中风一片风声鹤唳,单靠一、二个忠臣义士,徒手募兵,奋身卫国,已是势成弩末,不足有为。宋廷追回王爚,仍然令他辅政。右丞相章鉴却托故径回,有诏升陈宜中为知枢密院事。
刚好郝经弟弟郝庸奉忽必烈之命,来宋廷看望兄长。陈宜中上疏请求礼送郝经回去,于是令总管段佑送郝经出境。郝经留宋十六年,回到燕都不久,得病而亡。忽必烈谥他为文忠,惋惜不已,因此屡次催促伯颜进兵。伯颜得令,当即进攻建康。江、淮招讨使汪立信,自从和贾似道分别后,就向建康进发。他见守兵已经全部溃散,四面都是北军,只得折回高邮,打算控制淮、汉,作为日后的图谋。
接着汪立信听说贾似道所部溃散,江、汉守将望风披靡,大多投降或逃跑。他不禁长叹道:“我今日还能死在宋土了。”于是他置酒诀别了宾僚,自己上表报谢三宫。他又写信给从子,交代后事。夜半他起身来到庭中,慷慨悲歌,握拳击案,接连三响,以致失声三日,竟含恨而终。
蒙古军队进入建康的时候,汪立信爱将金明带着汪立信家人逃走。有人把汪立信的三策告诉伯颜,请求戮杀汪立信妻小。伯颜叹息道:“宋有此人,能定此计策。如果宋廷采用了他的计策,我怎能得以率兵到此?这是宋朝忠臣,怎么能戮及他妻小?”于是伯颜命人寻找到汪立信家属,给予金帛。金明扶着汪立信的棺木,归葬于丹阳。建康都统徐旺荣迎接伯颜金了入建康城,伯颜又派遣军队四出,收降了广德军,宋廷更加震动。贾似道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因只得缴还了都督府印。
陈宜中回来后,问堂吏翁应龙贾似道现在何处?翁应龙却答说不知。陈宜中怀疑他已死,立即上疏乞求诛杀贾似道。太皇太后谢氏却说道:“贾似道勤劳三朝,不忍心因为他一朝
的失算,重刑处罚他。”朝廷于是诏授贾似道醴泉观使,罢免他的平章都督。凡是似道所创的弊政,都被革除,将公田给还田主,令率租户为兵,放回了被窜贬诸人。
朝廷又恢复了吴潜、向士璧等人官职,刺配翁应龙到吉阳军,贬廖莹中、王庭、刘良贵、陈伯大、董朴等人官职。接着三学生以及台谏侍臣,又接连上章请求诛杀贾似道,太皇太后还是不肯答应。贾似道亦上表乞求保全,说是被夏贵、孙虎臣所误。朝廷接着旨令李庭芝出资遣送价似道归越,守丧终制,贾似道却留在扬州不回。
王爚又上奏:“贾似道既然不肯死忠,又不能死于孝,乞求下诏严加谴责。”朝廷于是颁诏下去,贾似道这才返回绍兴府,绍兴府的守臣闭城不肯接纳。王爚又去禀告太后,说道:“本朝权臣弄祸,从来没有像贾似道这样厉害,我只是叠经弹劾,陛下都搁置不理,如此不恤人言,将何以谢天下?”太皇太后于是降了贾似道三官,居住婺州。
婺人听说贾似道到来,争作露布,驱逐出境,不准容留。监察御史孙嵘叟等人又都上奏说贾似道罪重罚轻,于是改为流窜去建宁府。国子司业方应发、中书舍人王应麟都说道:“必须把他远投四裔,以御魑魅,还应该重惩他的同伙,以申国法。”朝廷因此下诏斩了翁应龙,籍没家产。廖莹中、王庭也被除名,窜逐岭南,二人皆畏罪自尽。贾似道再被谪为高州团练使,安置循州,籍产充公。荣王赵与芮已晋封福王,他素来痛恨贾似道,于是招募人去作监押官,令他在途中除奸。会稽县尉郑虎臣得知之后,表示欣然请行。
郑虎臣奉福王赵与芮之命,表示愿充监押官。原来郑虎臣的父亲曾被贾似道陷害,刺配远方而死,郑虎臣一直想报怨。凑巧遇着这个差使,他当然欣然奉命,愿意押送贾似道。贾似道正住在建宁府的开元寺中,侍妾还有数十人。郑虎臣到后,命人将贾似道的侍妾逐走。他立即命令贾似道上路,还让人令撤去了舆盖,让贾似道曝行于秋日中。他还让人唱杭州歌,戏谑贾似道。
一日他们进入古寺,墙壁上有吴潜南行时所题的诗句。郑虎臣因此指着说道:“贾团练!吴丞相何故到了这里?”贾似道惭愧不已,无法回答。不久,他们离开陆地上船,来到了南剑州的黯淡滩。郑虎臣又令贾似道观看江水,说此水甚清,可以就死。贾似道不肯赴死,以没有接到诏命回答。他们再行来到漳州木绵庵,郑虎臣说道:“我为天下杀了贾似道,虽死何恨?”就上前拉贾似道的胸口,贾似道因折骨而死。
之前贾似道掌权、位极人臣的时候,曾经梦见金紫人带来一个客人,对贾似道说道:“此人姓郑,能要你的性命。”当时郑师望刚用事,贾似道怀疑是郑师望,而且姓与梦里相合。因此贾似道借故勒令郑师望外出,不料后来他竟然死在郑虎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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