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一见,来不及请他入座,便问道:“金兵已经到了京城吗?”耿南仲说道:“自从大王出了京城,金使连日到来,一定要割让两河,皇上命聂昌去河东粘没喝军营,要我去河北干离不军营,分头磋商和议。我虽已年老,不敢违命,只得与金使王汭一同上路。不料到了卫州,兵民们都想要杀了王汭。我忙替他解释,他得脱身逃去。可是兵民们与我为难,幸亏我命不该绝,才能逃免,来见大王。”
赵构问道:“聂昌到河东去,不知结果如何?”耿南仲说道:“不要说起,他一到绛州,便已被什么钤辖赵子清杀了。”赵构大惊失色,不禁搓手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耿南仲说道:“现在只有仰仗着大王招募士卒进京护卫,也许还可以可保全京师。”
赵构于是与耿南仲联名署榜,招募士卒。相州一带,百姓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宋廷又派侍郎冯澥、李若水去粘没喝军议和,到了怀州,正好遇到粘没喝攻破了怀州城。金兵抓住了知州霍安国等,这些人不肯投降,被杀死了十三人。金兵气焰甚盛,自然没有甚么礼貌待遇宋使!
冯、李两人,进退两难,也只得进营商谈和议。他们被粘没喝诘责了几句,就被赶了出来。粘没喝于是与干离不会师,直逼汴京城下。干离不屯兵刘家寺,粘没喝屯住青城。汴京城里面,只有卫士及弓箭手七万人,分作五军。赵桓命姚友仲、辛永宗为统领,登城守御。兵部尚书孙傅,调任同知枢密院事,保举了一个市井游民姓郭名京,说他能施六甲之法,可以退敌。
赵桓病急乱投医,赶紧宣郭京入朝。郭京叩见毕,口出狂言,说道:“陛下如果相信臣,臣只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便可生擒敌帅。”赵桓大喜,便说道:“如果真能如此,朕还何忧?”赵桓于是封郭京成忠郎,赐给他金帛数万,令他自行召募。
郭京于是不问技艺如何,只是根据年命,配合六甲,即可充选。所得的人都是市井无赖,不到十日就已经招齐。又有一个市民刘孝竭,也以御敌为借口,,效仿郭京招募士兵。有的称为六丁力士,有的称为北斗神兵,有的称为天阙大将,整日里谈神说鬼,自称能攻城破敌。
赵桓也怕这些人难以依靠,便派遣使者拿着蜡书,连夜出城,约赵构和河北守将来救援。使者走到城外,大多被金营巡逻兵所抓获。唐恪秘密上奏赵桓,请西逃洛阳,有人引用苏轼说的“周朝失计,莫如东迁”一句话,劝阻赵桓。
赵桓用脚顿地说道:“朕今日应当死守社稷,决不远避。”他随即穿上盔甲,勉强登上城楼。这时冯澥回朝,被封为尚书右丞。南道总管张叔夜率兵进京勤王,他令长子张伯奋将前军,次子张仲雍率领后军,自己率领中军,合计三万余人。
张叔夜改任济南府知府后,当时山东各地贼寇突然来到济南府境内,张叔夜估计自己无
力抵挡,便对僚佐们说道:“如果束手等待援兵,百姓将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应当用计拖延。如能拖延三天,我的大事就能成功。”于是拿出原来用过的赦免贼寇的文书,让邮卒送到郡里,贼寇们听说后,果然稍稍松懈。张叔夜则在谯门聚众饮酒,显示自己的悠闲从容,派官员把恩旨告诉贼寇。贼寇们猜疑不止,到晚上还未做出是否进攻的决断。张叔夜则调派五千士卒,趁贼寇松懈时加以攻击,贼寇们溃逃,张叔夜派兵追杀,斩首数千人。此战之后,张叔夜被任命为南道总管。
张叔夜率部到了尉氏,与金人游兵遭遇,张叔夜率军且战且进。十一月十五日,到达京都,皇帝到南薰门接见他们时,军容依然整齐。入宫谈话,张叔夜认为敌人兵锋锐利,希望赵桓能像唐明皇避安禄山之乱那样,暂时到襄阳然后再准备到雍。赵桓没有同意,加任张叔夜为延康殿学士。赵桓登上城楼,张叔夜在玉津园排列军队,铠甲放光,在城下拜舞。赵桓升任他为资政殿学士,令他带兵入城,不久任签书枢密院。
金兵进一步对京都围攻,张叔夜接连四天与金兵大战,斩杀了金兵金环、贵将二人。赵桓派遣使者出京传递檄文,告示全国各道,宣扬褒奖张叔夜的战功,令各州郡长官率兵勤王,但没军队来勤王。
这时殿前指挥使王宗濋表示愿意出城对阵,赵桓当即拨调给他卫兵万人,开城出战,哪知他到了城外,略略交锋,便即逃去。金兵即扑攻南壁,张叔夜和都巡检范琼,极力守御,才将金兵击退。粘没喝又派遣萧庆进城,要赵桓亲自出盟。
赵桓自然没有这个胆量,只是派遣冯澥与宗室赵仲温等人去敌营请和。粘没喝立刻遣还,不和他们交谈一句。这时东道总管胡直孺,率兵来援,结果被金兵击败。胡直孺被生擒活捉,金兵把他捆绑起来,带到城下展示,京城中人于是更加恐惧。
范琼率领一千人出击,可是渡河的时候,冰块破裂,溺死了五百人,大挫士气。赵桓于是屡屡催促郭京出战,郭京刚开始的时候,说不到危急时刻,兵不能出。等赵桓连下诏令,郭京于是命令守兵下城,不得窃视。六甲兵打开宣化门,去攻金兵。
金人分为四路,敲鼓呐喊而来,六甲兵吓得慌忙退走,多半堕死在护城河里,城门急忙关闭。郭京对张叔夜说道:“金兵如此猖獗,待我出城作法,包管退敌。”张叔夜又放他出去。郭京带领剩余的六甲兵,出了城门,竟然一溜烟逃了。
这时金兵已经四面登城,眼见抵御不及,全城被陷。统制姚友仲、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皆战死。内侍监军黄金国赴火自尽,守御使刘延庆夺门出奔,被追骑所杀。张叔夜父子力战受创,也只好退回。赵桓得报,大哭道:“朕悔不用种师道言,现在后悔无及了。”
赵桓正在大哭的时候,忽然有卫士鼓噪进来,求见赵桓,赵桓只好登
楼慰问。凑巧卫士长蒋宣到来,麾众赶走这些卫士。他打算拥护赵桓,突出重围。孙傅、吕好问在一旁,认为不可以。蒋宣大声说道:“宰相误信奸臣,才得到了这般局面,还有何说!”
孙傅还想和他争执,还是吕好问劝解道:“你们想护主出围,原是忠义。但此时敌兵四逼,如何能够轻动呢?”蒋宣这才说道:“尚书算是知军情!”说完退走。这时金使进来,仍然说要议和退师。赵桓信以为真,命人去金军请和。这些人回来之后,说粘没喝、干离不等人要太上皇出去订盟。
赵桓呜咽着说道:“太上皇已经惊忧得病,怎能出盟?不得已时,由朕亲往。”孙傅、陈过庭等人,都束手无策。赵桓于是顿足涕泣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朕也顾不得什么了。”于是赵桓命人写了降表,由赵桓亲自到金营乞降。张叔夜叩马而谏,赵桓说道:“我为百姓,不得不亲自前往金营!”张叔夜痛哭着再次跪拜,在场军民都哭了起来。赵桓回头喊着张叔夜的字说道:“嵇仲努力吧!”
赵桓来到金营,粘没喝、干离不高坐胡床,传令入见。赵桓进帐,向他们长揖,递上降表。粘没喝说道:“我国本不想兴兵,只因为你国的君臣昏庸已极,所以特来问罪。现在我们想另立贤君,主持中原大局,我等便退师了。”赵桓吓得不敢说话。陈过庭、孙傅等人随驾同往,齐声抗议道:“贵国欲割地纳金,都可以依从,只是易主这条,请不要再谈及!”
粘没喝只是摇摇头,干离不狞笑着说道:“你等既愿割地,快去割让两河。讲到金帛一层,最少要金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众人听到了此话,不禁咋舌,一时不好承认。粘没喝就把赵桓留着,并拘住群臣,硬行胁迫。过了两日,赵桓为了活命,只好全部答应。金兵这才释放他们回朝,限期办齐。
赵桓从金营出来,早已是涕泪满颐,如同一个妇人女子。他看到百姓来迎,不禁掩面大哭道:“宰相误我父子。”赵桓回宫,立即派遣刘鞈、陈过庭、折彦质等为割地使,赶赴河东、河北割地给金国。又派遣欧阳珣等二十人,去通知各州县投降金国。
欧阳珣增进担任知盐官县,和同僚九人,上书说道:“祖宗的土地,尺寸不应给人。”等他进京担任将作监丞,正值京师危险,又上奏道:“战败失地,他日还可以取回,不失为直。不战而割地,他日就算可以取回,也不免理曲。”他的话得罪了宰相,因此命他出使,去割深州。
各路使臣,都有金兵随行看押。欧阳珣到了深州城下,呼喊城上守兵,涕泣着说道:“朝廷为奸人所误,丧师割地,我特地拚死来此,奉劝你们,宜勉为忠义,守土报国。”话没说完,就立即被金人押送燕京。欧阳珣痛骂不屈,竟被烧死。两河军民也不肯投降金国,大多半闭门拒使,谢绝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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