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这生丝越来越多,点翠又在城郊赁了两大间院子,用来盛放生丝。
袁知恒见她每日里忙忙碌碌,又得知她要做丝绸生意,也不置可否,只提醒她做这生意可以,但是不要与崔家之人走的太近了。
点翠惭愧不已,她已答应崔家小姐日后常来往,还答应人家到府衙内院来吃茶。
这日袁知恒休沐,点翠便也特意空了一日没有再去铺子里,陪着他在家。
难得闲了一日,点翠骨子里的懒散又冒了出来,依靠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袁知恒说话儿。
袁知恒更是不拘小节,索性横在她的腿边,墨发披散下来,星眸微闭,慵懒闲散。
点翠瞧着他这般的美色,偷偷咽了口口水,这才说正事儿。
“若是相公觉得那崔家有危险,我便去回了崔家小姐,日后与她少来往才是。”只是这文书拿到了书便立即翻脸,饶是脸皮再厚,点翠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瞧着她这后悔为难的样子,袁知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道他们与崔家打交道,与其说他们有危险不若说崔家有危险。于是安慰点翠道也不是忌惮与他崔家,只是我们与他们终不是一条船上的,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甚至更为严重,朝堂之事素来诡谲……我知你素来重情义,到时候我怕你又似对那俞氏一般,心中难受。
原来是担忧自己,点翠思虑片刻道不管是谁,都比不上相公在我心中的重要,我与崔小姐亦只是浅交,不会再如俞淑卿那般。
一句相公在我心中最重要说的袁知恒心中欢喜一层一层的往上涌,他这个小娘子说起情话来素来认认真真从从容容,倒是他总是瞧瞧的侧过头去红了脸。
“这崔大人为官平庸,但也不坏,若是万一……有一日我做什么对崔家不好的事,你会不会觉得我狠?”袁知恒又轻声问道。
点翠微微一笑,半晌咳嗽一声说道:“相公良善我便良善,相公狠心我也狠心,你若要杀人,我便埋尸。”
袁知恒一怔,突然起了冲动上前将她紧紧揽入了怀中。
“你……上天终是对我不薄。”
他孤苦的一整个童年,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以张狂肆意掩盖心中的盘算算计,做事面上周到,心里也要存几分。这世上人人都有私心,唯有眼前之人是他的救赎。
点翠小小一个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勒的差点喘不过气来,挣扎了半日,袁知恒轻笑着放了一点空间与她。点翠抬头望见袁知恒如棱角分明的下颚,又往下看瞧见突出的喉结,随着袁知恒无意间吞咽儿滚动。
努力起了起身,点翠在那滚动之处轻轻的亲了一下。
袁知恒低头眼角上挑如艳丽的牡丹,盯着她久久不言,而后低声嘟囔道忙过了这几日不许再忙了,这些日子你一沾床榻转眼熟睡过去,为夫怜你赚钱辛苦,你也得怜一怜我,嗯?
点翠将头埋进袁知恒的怀里,轻声道以前相公讨厌钱财,也讨厌我赚钱,现在呢?
将将来杭州府的时候,袁知恒确实埋怨过。如今点翠再说起来,袁知恒也不觉得惭愧,用力刮了刮她的鼻子:
“只不过就一次,还记到如今,这般记仇可还行?”
其实也不是讨厌钱财,这世上又有谁是真正讨厌钱财的。以往与其说是他对点翠不满,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不满:未做官的时候,他身无分文,二人成亲下聘的礼都是几位义兄为他凑得;来了杭州府他一月的俸禄尚不及当归阁一月的收益,点翠为他打点吃穿用度都是十分讲究用心,加上府中奴仆成群,所花费的也不是他能供的起的。
是以有一段时间,他心里对归家说不上怀了什么样的复杂感情,仿佛这一辈子只得靠着岳家才得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直到归家出了事,他用那卖了祖宅的三万两包下了当归阁,也帮了归家。那种复杂的感受才得以平复,之后他再享受那些便就坦然了。
他知道他心里有些阴暗的想法,但是不敢与点翠说,怕她瞧不起自己,况且他只要在点翠面前就忍不住要拿出自己最美好最伟大光明正确的好形象与她。
如今点翠说相公良善我便良善,相公狠心我也狠心,你若要杀人,我便埋尸……这一番看似不管不顾的话儿,突然让他有种新生的欣喜若狂。他好与不好,他是光明还是阴暗,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的在他身边。
这种感受,叫他心里如惊涛拍案狂狼迭起,又便做和风细雨轻轻抚慰滋润心田,这种感受似是只有与点翠成亲那日的激动和喜悦可以比拟了。
这般想着,袁知恒突然觉得自己也挺脆弱,忍不住将自己的真实的心情告于点翠知晓。
点翠听完,久久未语,上前轻抚他的后背,道:“相公,我决定不再管生意的事了,铺子有张掌柜,作坊有李管事,丝绸的生意我也不再插手由妙珠与柳掌柜负责。咱们将院子里的那些奴仆都遣散了,身边只留冬雪、信儿以及蔷薇即可,你喜欢我做的吃食,我每日里与你做吃食等你回家可好?你不用担心我闷,素日里我还可与笑蓝她们出去吃茶听曲儿看画本子,日子照样悠闲自在。”
袁知恒没料到她突然这样说,将她从怀中掰正,认真道:“此事错不在你,在我,既然如今已将此事说开了,我便放开了。日后你若觉得赚钱开心那便做生意,疲懒了便可什么都不做,我的俸禄若不够,我再做些别的添补家用也是容易。”
点翠笑着摇摇头,他有他的抱负,依着他的聪明才智做生意定然不在话下,但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
“那若日后我赚了更多的银钱,相公可会觉得不高兴?”点翠眨眨眼调皮问道。
“再也不会了,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全依仗夫人了。”袁知恒嘿嘿一笑,说出依仗夫人的话也是十分的顺溜。
点翠抿唇一笑,他终于不只把自己当个不知事儿的孩子了。
“好!”点翠一挑眉,捧过袁知恒的脸来笑道:“我必将相公养的白白胖胖的。”
养的白白胖胖的,以免那些大姑娘们再觊觎他的美色。点翠心里嘿嘿一乐。
巧了,这日晌午过后,崔家小姐来寻点翠玩儿,同行的还有牟通判家的牟小姐。
点翠与秦笑蓝正在衙门内院的小厨房里做小点心。
“呦,你们俩一位是杭州知府的夫人,一位官家小姐,竟不顾身份挤在这油腻腻的小厨房里做吃食……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们还要面子不要?”崔小姐咋呼起来。
秦笑蓝笑着看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只又捡了几片干薄荷青叶,放进小臼里头,细细的研磨。
牟小姐嬉笑着挽起了袖子,自去净了手,到点翠身边帮忙。
“喂,你们都不理我,我可走了啊,这等油腻腻的小厨房我才不惜的待呢。”崔小姐上了小姐性子。
点翠没好气的抬头,道你再好生瞧一瞧我这小厨房哪里油腻了,可有半丝荤腥味儿?
崔小姐憋了憋嘴,仔细瞧了瞧,这小厨房好生精致,蒸笼、锅子都精致又干净,窗户锅台都干干净净,那雕花小窗之下竟还摆了一只美人觚,里头插了一大枝子的金银桂子,屋子里清清淡淡的都是花香气,又掺杂了一律沁凉的薄荷香气。再看那橱柜子一格子又一格子的竟似当归阁铺子里放首饰的,只不过这上面放了一只又一只各式各样的精致小盏。
出于好奇,崔小姐上前去瞧那些小盏,恰在此时点翠吩咐道:“与我拿来那只盛糖霜的小盏过来。”
说着点翠又低头忙着手中的话活计。
“哦”,不知为何这样的点翠让人总生不出半丝抗拒的感觉,崔小姐乖乖拿了糖霜来。
瞧着点翠用半盏羊乳子,又馋了半盅清水进去。瞧着点翠吩咐牟小姐取了三撮米面下去,搅匀了,用粗纱布滤过了下到锅中……
小火微微熬着,那细白的羊乳泛起咕噜咕噜的小泡沫儿,可香。
崔小姐捧了糖霜,屏住呼吸,只等着点翠吩咐她撒糖霜哩。
“好了,撒糖吧。”点翠终于开口。
“撒……撒多少?”崔小姐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做这等活计还是头一槽,难免紧张。
“先少撒一些。”点翠道。
崔小姐小心翼翼撒了半勺进去。
“大火紧烧。”点翠吩咐小丫鬟,小丫鬟赶紧多添了几块柴火。
须臾点翠拿来木耙打锅子里的羊乳,不出一会儿,看着熟了,又拿来纱布,过滤入壶约有一盏之多。崔小姐熟门熟路去了四只洁白漂亮的汝窑细瓷盏来,点翠一笑,说不急,自去取了一直大一些的青瓷细盏来,将壶中甜香香软浓浓的倾入盏中。
“好了,”点翠指了锅子里那些羊乳,又道:“咱们几个都是喜欢甜食的,多放些无妨。”
崔小姐一听赶紧又撒了满满两勺,方罢。
那边秦笑蓝的薄荷也已经研成了细末,将糖卤下小锅熬至有丝,先下炒面少许,后下薄荷末,和成一处。案上先洒薄荷末,乘热上案,面上仍用薄荷末撒匀,切成了梅花块儿,装入青瓷大盘之中。
“夫人,”这时袁福探头探脑进来,笑问道:“大人问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会子看公文正饿哩。”
点翠抿唇一笑,取了三块薄荷切与那一盏羊乳与他,道大人不喜吃太甜的,这两样都不是很甜,速速拿去,让大人趁热吃。
“哎!小的省得。”袁福端了两样儿吃食,轻快的端去了书房。
“今日大人在家?”牟小姐捂住嘴巴轻声惊呼,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就怕袁大人。点翠曾好奇问她为何怕袁大人,这姑娘道大人那双眼睛里瞧人全是讥笑与不屑,让他瞧一眼,浑身发寒哩。
“无妨,大人在书房,咱们小声些闹腾,他听不见的。走吧,咱们去小茶房。”点翠笑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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