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询问了半日,那钱老四翻来覆去就说是来寻亲的,旁的一概也不肯说了。正待张掌柜在思索着要不要去跟东家禀报的时候,内院里出来个穿水粉色衣裙的小丫鬟指了钱老四父女二人,道这二位请吧,夫人在内院等着,快些罢。
这丫鬟说完了转身给他们带路,钱老四心中大喜,那小翠果然住在此处,这般想着又觉得这丫鬟竟这般与自己说话,很是不悦。使劲的咳嗽了两声,丫鬟并无异色,只是匆匆往前赶。
将这丫鬟不搭理自己,钱老四故意走的很慢,还学人家乡绅员外踱起了四方步来。丫鬟依旧无话儿,在前头自走自的。
钱老四发狠,“呸”的一声咳了口老痰,就吐到了路边的花草之上。那丫鬟瞧见了,皱了皱眉,正待开口。这时院子里出来个婆子,见那花草之上的大浓痰,赶紧打了水来冲洗,张口便骂道哪里来的老匹夫,这般的腌臜人,咱们好好种的花草就给这般恶心了。
钱老四见那婆子身材魁梧,眉眼里凶煞不必家里的那个婆娘良善几分,心下生了怯意,便再也不敢造次了。
见钱老四,点翠选在茶房,秋月冬雪陪着。
站在这般香气袅袅的茶室里,瞅见一个面容沉静的大姑娘在煮茶,钱月英有些手足无措,更不敢抬头瞧上面的点翠。
钱老四见了点翠的面,这丫头果然长进了,这面皮子白的差点不认识了。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忘指点那煮茶的秋月道:
“你这丫鬟,就泡个茶寻个泥陶大碗来倒上热水便罢,哪里还用浪费着柴火一点一点煮,到底要煮到什么时候?我和她妹妹都饿了快快去给我烧两个肘子去,别放多了糖!”
他这般大喇喇的吩咐着,点翠并未抬头,那丫鬟亦是面上神情未变,认真仔细的煮着茶。
“你……小翠你还不快……”钱老四扯着嗓子,指了点翠喊道。
“大胆!”点翠身边的冬雪面若冰霜,威严十足:“咱们夫人岂是你等小民敢直呼姓名的,再敢造次立即打将了出去!”
钱老四被她迎头一通呵斥,竟然不敢再出声了。
点翠叹了口气,当初自己是怎样被这般色厉内荏的人家欺压的差点活不下去的?
“你该知道,早在三年前我与你们钱家便没有任何关系了,如今要来见我,我本可以不见,念在这是第一次,便也就见了。看着你们一家过得也不挺好,以后若是能彼此不打扰便就最好不过了。”点翠抿了一口茶,淡然说道,这意思就是你们以后可别再来找我了。
钱老四哪里见过这般抬头挺胸理直气壮说话儿的点翠,若不是那个模样依稀有些从前的样子,他还真不敢随便认人了。使劲拽了拽前头的低头耷拉脑袋的月英,示意她赶紧说话。
“月英你倒是说话啊,都好些年没见着你姐姐了,还不赶紧跟你姐姐说说……快去!”钱老四见钱月英不动,心里恨得慌,脸上却扯出一个假笑来。
“小翠……不对,姐姐,你就给爹银子吧,你若不给他银子,我便要被卖给别人家了!”月英因为紧张反而嗓门大的很:“咱家好歹也养了你十年呢,这要不是咱们家你还不早就痛死饿死了,这恩你得报啊!”
这话竟说的很顺溜,为啥?只因着这些日子在家里,老听钱老四家的这般来回唠叨,这话儿早就刻到月英心里去了。
“是啊,是啊,常言道养恩大于生恩呐,怎么说我也是你爹,这月英也是你妹妹,你可千万别见死不救啊。”钱老四赶紧也说道。
“你们要多少?”点翠不动声色。
“要……要一……百两银子!”钱老四咬咬牙道。
一百两银子,真是狮子大开口,这钱老四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
点翠冷笑,还真敢要。
点翠后面的冬雪亦是嗤笑一声。
而后是一室的冷寂。
钱老四在点翠与两个丫鬟的冷笑中,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百两也委实是狠了些,于是又结结巴巴说道看在咱们父女一场的份上,便五十……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昨日你为了口腹之欲与人比赛,输了一钱银子,今日却来跟我要二十两,是觉得我身为知府夫人好欺压可是?”点翠突然冷了脸子,又指着钱月英道:
“还有你,你家养我的那十年是何等惨景你难道没见到,我能活下来全靠命不该绝,后来利用我赚了那些银钱足矣偿还清我在钱家吃的那些没有米的稀粥!若要算,我受得那些毒打身上的内伤外伤你们何时赔偿与我?!”
素日里点翠不大愿意想起在钱家村的那些日子,好在自己重生之后,心眼涨了一些拼命赚取银子才免遭毒打,可前头的那些日子又是怎么过的,点翠从来不提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那时候钱老四两口子多年没有生养,见了人牙子扔到路边的女娃子,勉强给口吃食,打骂是少不了的。后来生了钱月英与小儿子钱守才,点翠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成了全家的出气筒,小小年纪动辄便被殴打,挨饿挨冻那是常事,也从此伤了根本,身子迟迟张不开。
秋月煮茶的手在颤抖,她是归府出身自是知道夫人点翠年幼时候的经历,但却不知道曾经受过这般的苦楚。愤怒使她只想将这滚/烫的热水泼到那腆着脸要钱攀亲的钱老四脸上!
年小时月英也没少欺压点翠,被她说的亦是哑口无言。点翠却接着说着:“你说我不给银子他就要将你卖掉,这杭州府之人富庶,你若真的能被卖到那般好人家里,反而是幸事。”
钱老四夫妇俩不仅那点翠不当人,将钱月英也视作赔钱货,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那个小儿子。
点翠说这般也不过是为了出气,可听到钱月英的耳中却是一个激灵,也不再求点翠,反而上前扯了钱老四的胳膊,道爹爹快将我卖了,卖去那等吃喝不愁不苛待下人的人家罢!
说起来钱月英对爹娘也没什么感情,她这辈子唯一缺的就是那口吃的,若是去大户人家家里做下人,定能吃的好穿的好。瞧着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小丫鬟了没,年纪与她一般大,穿的好看身上也干净,定然也能顿顿吃饱的。
“你这个逆子!”钱老四被钱月英这般拉扯着,气不打一处来,叫她来求点翠要些银钱给自己,她却被点翠三言两语给带跑了!
“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想的美!”他与他家婆娘可早打听好了,在郊外一家要给家里傻儿子买个媳妇子,出的钱可比卖丫鬟的钱整整多出一两银子!
“给我走!”钱老四气闷的扯起钱月英的胳膊就要往回走,点翠真是狠心,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夫人了,可是要脸面的,自己却是可以不要脸面,他若是出去胡闹,人家毕竟也是要笑话她这个知府夫人,让她大/大的没脸去!
“慢着!”点翠似是早就看清楚他的心思,冷声道:“我与你们钱家早已经恩断义绝,可前些日子我可听到你们竟敢攀扯到我这里了,若是再有此传言,我便央我家大人将你们通通投到大牢里或是赶出杭州城去!可听清楚明白了?”
钱老四脖子一哽,他们都是小老百姓素日里最怕的便是衙门当官的,这点翠做了官家夫人,真是惹不起了,看来来硬的是不中了呢。
“翠儿……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老实人,不会惹事给你丢脸的。”钱老四换脸换得着实快。
他这般样子,点翠似是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冬雪说道剪一钱银子与他罢,冬雪领命而去,钱老四心中大喜,原本以为一文钱都拿不到,却没想到竟还给了一钱这么多!顿时喜笑颜开,得了这一钱银子便不用回去找那婆娘要钱,这顿责骂挨打算是省下了。
钱老四喜滋滋的拉了月英回去,月英却是愁眉口脸,先头那个粉衣丫鬟的样子在她眼前老是挥散不去,若是有一日自己也能像她那般该有多好!
钱老四去了衙门顺顺利利交了那一钱银子,顿觉神清气爽有面子,大摇大摆出了衙门。月英随他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经饿的头晕目涨,又提了想吃猪油糖饼被钱老四连连骂了好几嗓子,给骂跑了。
女儿被他骂跑了,钱老四从鞋底摸出了三个铜板,寻了个面摊儿要了一碗飘着肉丝的面“哧溜哧溜”吃将了起来。
月英心里想着那个丫鬟的粉红裙子,走着走着又绕回了当归阁,在门口来来回回的不敢进去。到了夜里点翠从内院里出来寻店,正好看她倚在外头的木桩子上愣愣的瞧着路上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行人。
点翠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心软了。
“可是饿了?”点翠走到钱月英的跟前,淡淡问道。
钱月英也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跟这样的点翠说话。小时候她没少欺压点翠也没少跟钱老四家的打小报告让点翠糟打,如今她这般不是因着愧疚,而是因着害怕点翠报复她哩。
她不应,点翠也不再问,只吩咐了内院里的一个丫鬟,带她去街上的面摊儿吃完面去。一听吃面,钱月英眼睛都亮了,一咕噜爬了起来随着那丫鬟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钱月英日日准时到铺子外头的那根木桩子前等着,那位粉衣裳的小丫鬟出来带她去吃面,有时候还会与她买一块黄米蜜糖糕饼。但这一切点翠都警告过钱月英,叫她不得与她那一家子人说。
如此这般,叫钱月英想起/点翠还在钱家村的那时候,用一棵老参换了她两个月的口腹之欲。心里竟不在那么害怕点翠了,偶尔见她出来寻店或是与另一位容貌妍丽的姑娘有说有笑的时候,钱月英嘴角也会弯弯的。
但是有一次她想要上前跟点翠说话儿,点翠却不肯理她,冷冰冰的脸儿使她不再敢上前。虽然点翠不肯理她,却让她吃饱了饭,她对着点翠便是又怕又依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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