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可要骑马?”邬忆安在马上伏下身子,对着马车窗笑着喊道。
“好”
“小姐,我看还是不要出去骑马了,不若在车里面歇息歇息。”冬雪劝道,她有预感一旦小姐出去,那位表少爷又要开始刻薄人了。
“我不累,外面春明景秀的,正适合骑马观花。”点翠说着便叫停了马车,杜小竹从后面牵了一匹枣红胭脂马,扶着小姐上到马来。
“小竹你到后面去吧,不用牵马,我自己可以。”点翠道。
邬忆安瞧着她那匹漂亮到不行的小母马,笑道:“我看你这个小厮还是牵着吧,骑马可危险,万一你家小姐不小心摔下来可疼。”
点翠全当未闻,杜小竹朝点翠微微一礼,二话不说回了后面去,仿若没听到表少爷的吩咐。
“哎呦,这小厮有趣。”邬忆安却是没想到这个性子不知是温吞还是迟钝的表妹,竟得她身边那几个下人这般的敬重和维护。
难道是自己看差了?
“殊还不知表妹竟还有这做散财童子的潜质,”果然,点翠上得马来与他并驾齐驱的时候,邬忆安又开口了。
本以为这次,她又会装作没听见忍下。
“表哥以为我给那小贩儿银子,是做了散财童子?”点翠小心骑在马背上,声音却是稳稳当当的传来。
“一个连本钱都是借来的生丝小贩,只背着几袋子生蚕丝一路从太湖走去湖州,少说也得半月有余。等织好了布染好了花色,在从湖北背着一路向北。就算路上平安无事,人没有遇上劫匪,布没遇上雨水虫蚁,安全到了开封府或是再远一些济南府,又得半年多吧。布匹卖到布行最多也赚的几十两银子罢了。”邬忆安懒懒说道。
点翠没有反驳他说的话,只是问道:“表哥觉得五十两银子,在咱们手里是什么?”
还没等邬忆安回答,点翠又道:“五十两银子若存在银号,每月不过五个铜子的利,若放在手上三年之后若没有遇上偷儿也没遇上雨水虫蚁,依然是五十两银子……当然表哥也可说我可以用五十两银子买三十亩地,种的一些粮食吃或是种得一些花花草草。可是我如今不缺粮食吃也有花儿瞧。”
“那个小贩,也许第一年他依着表哥说的,也就赚取个几十两银子罢了。不过第二年,第三年呢,甚至十年呢,他这一路积累的本钱,也积攒了人脉,贩的生丝只会越来越多。只要他依然按照这个办法,将贩来的生丝染织成布匹卖,便可比一般只贩生丝的人赚的多出不只五倍来。到时候我的五十两银子,表哥认为还是五十两银子吗。”
邬忆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这个一路上被温温吞吞的表妹,突然开口问道:“表妹难道想要做丝绸生意?”
归家百年多来可是只专心经营头面首饰的。
“这也说不好,毕竟我今年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不是吗?”点翠笑道。
这话儿不软不硬的恰好怼了前几日邬忆安说她是十三四岁小姑娘的话儿。
邬忆安不由的一愣,摸摸鼻子,第一次住了嘴。
又行一日。
“表妹对杭州铺子那边,打算如何?”
“关铺三日,找出内奸,重新核算账目。”
“三日?太短了些,核算账目其实这么容易的……”
“不必担忧,表哥只管找出内奸,核算账目由我做。”
“……”
又行三日。
“听闻对家金玉轩卖的首饰只要市价的三成,表妹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尚未,我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想那么远呢。”
“……表妹你是不是讨厌表哥。”
“不讨厌,点翠对于相貌极美的人与实物一向抱欣赏的态度。”
邬忆安彻底黑脸。
又行一日。
“点翠表妹,咱们讲和好吧,表哥不生你的气,你也别记表哥的丑,如何?”
点翠笑道:“点翠从来没与表哥生气啊,你能来帮我,我自然要感激。”
“原来表哥一路上是故意惹我生气?”点翠眨眨眼问道。
“家中几个妹妹都是那般风风火火,一点就着的性子,头一次见到你这样儿。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想看看你怒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你……”这次终于轮到点翠黑脸了。
终于到了杭州府。
一路上嬉皮笑脸的邬忆安,一下子又恢复了他那般清贵之姿。
表兄妹二人谁也没有逗留在这眼前的一派江南盛景,而是径直去了当归阁铺子。
铺子里的谢掌柜早已经带着铺子里里里外外的伙计迎在铺子外面了。
打眼看起走在最前头的姑娘,这姑娘衣着精致讲究头上戴的也是时下最兴的海棠花儿头冠。鬓边插得那支云托飞鸾镶宝石的赤金簪子,彰显着着她做为眼前这座建立在杭州府最繁华地段的铺子主人的身份。
不过这位小主人,竟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面上稚气未脱,眼波盈盈,嘴角微微翘起,一双手如雪似玉,遮在绣海棠遍地金缭绫绸缎衫子里,只露出如葱根一根细长的一段手指头……
有这样一双手的人,一看便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惯了的,谢掌柜也曾耳闻京城主子家里那位千金小姐的传言,如今见了却是不大信了,只觉得这明明便是从小被家中大人护在怀里长大的娇娇女儿啊。
小主人走在前面,与她一道儿的是一位长相极其俊美,甚至俊美的叫众人有些目瞪口呆的男子,谢掌柜的心道这位便是那位名满京都的邬家二少爷了。
这位邬家二少爷的美名不少,在怀春少女那里,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在经商人的眼里,则赞眼他年少有为多赋商才。
“当归阁杭州分铺掌柜谢荣,拜见小姐,拜见表少爷。”二位京城来的主子走近了,谢掌柜的赶紧上前参拜。
“谢掌柜的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点翠开口,声音清脆明亮仍是带着一丝笑意,旁边的邬忆安亦是客套颔首。
谢掌柜见这二位客客气气的,并非是一来便兴师问罪,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赶紧向他俩介绍众人。
账房老宋,他手下的两个账房伙计王详……
“那个偷了账簿的张九,可也是宋账房手下的伙计?”点翠问道。
老宋赶紧上前哭丧着脸应道:“回小姐的话,那张九正是在下的徒弟,他这次犯了这等滔天大罪,都怪在下识人不查,还请小姐治罪!”
说完了便老泪纵横。
老宋年逾五十,驼背弓腰,颇具老态,如今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禁显得更加可怜苍老了。
谢掌柜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番样子,有些嫌恶的绕过他,接着给点翠介绍其他人。
不多时,点翠便大概摸清楚了,这边的铺子,连着两个洒扫嫲嫲,后院儿两个做饭的厨子如今共有十九人。
掌柜的是谢荣,账房老宋,账房伙计也就是老宋的两个徒弟张九、王详,铺子里卖货的活计又五人,端茶丫鬟有二人。
“如今除了张九,所有人可齐了?”点翠问道。
“十八人,都齐了,小姐有何吩咐?”谢掌柜伸头问道。
点翠打量着这座铺子,里面的首饰都还是冬季的式样,数量倒还不少,说明最近铺子里的生意很差。
“关门,闭阁三日。”点翠道。
“什么!闭馆?”谢掌柜眉头一跳,想也不想立即劝阻道:“万万不可啊,小姐,眼下正是旺季,一旦闭馆就会损失太多,那岂不是正好给了对家一个机会击垮我们?”
点翠笑道:“旺季?谢掌柜这三日可有顾客来买头面首饰?”
“这倒没有,”谢掌柜颓然:“不过咱们正在想办法,总会有些老顾客顾念以前的情分,来……”
“顾念昔日情分?”点翠嗤笑一声:“咱们开门最生意的,若是紧靠那点子情分,便趁早也别想开了!”
这下马威这便来了?谢掌柜心中苦笑,差点被这位说话带三分笑的小姐给骗了,夫人派来的怎会是省油的灯。
“小姐,您可能有所不知,”谢掌柜也冷笑一声,再怎么说他也是这里的掌柜:“咱们铺子可不跟京城里的总铺一眼,用的是自家的宅子,这可是租来的,每日租金都得五两银子,若是连着关三日,还什么都查不到,便白白损耗十五两银子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谢掌柜这话差了,你要搞清楚状况,如今的当归阁还是姓归,不姓谢,什么叫她不当家,她是小姐自然当得起这当归阁的家,反而是你谢掌柜,在东家面前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邬忆安不冷不热说出的话来却是字字如刀如剑。
谢掌柜被这位表少爷激的哑口无言。
“嗨,谢掌柜的,你就听小姐的吧,闭馆三日便三日,”账房老宋赶紧来打圆场,并吩咐两个端茶丫鬟去伺候茶水来。
两个倒茶丫鬟,却是都很有几分姿色,一个各自略矮,生的如细眉杏眼如弱柳扶风典型的杭州府当地人的长眼,另一人则是高挑明艳,眉目带着一丝泼辣气,看着不像本地人。
得了掌柜的吩咐,高挑的那一个爽利的应了一声,一阵风儿似的斟茶去了。
点翠瞟了一眼端上来的,细巧果子,小金壶内装满了香碰碰的茶水。与邬忆安对视一眼,这杭州铺子的谢掌柜竟是个会享受的,只是小金壶内装茶水,总归不伦不类。
“小姐,咱们若是闭阁,对外用个什么名头呢,若是没有名头,外人恐怕会胡乱猜忌呐。”老宋小心问道。
谢掌柜的站在边上,却是黑着脸一声不吭。
点翠也不理睬他,思虑半晌,道:“就说当归阁春日酬宾,三日后将有时下最新的头面首饰问世。”
“啊?”不仅老宋吃了一惊,就连谢掌柜都微微侧了一下身形,新的头面!
难道这位小东家手中真的有辙儿?
“太好了,小姐可是从京城里带了新的式样来?”老宋欣喜的问道:“有了新的头面,就不怕对面的金玉轩了。”
“眼下便是有新式样,也不能拿出来,万一又被偷了呢!”铺子里一个小伙计赶紧提醒道。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各异,点翠瞧了眼那位小厮,问道你叫何名?
那小厮红着脸道:“我叫张大全,来当归阁做伙计已经三年了。”
点翠微微一笑,道很好。
眼下却是不是做出新的首饰对付金玉轩的时机,这个小伙计都能看出来的形式,难道他人看不出?
点翠觉得这座铺子,却是要好好查查了。
看了一眼表哥,邬忆安微微颔首,意思便是要分头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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