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裴楚才接续道:
“韦家和杨家的结缘,便在于两家的女性交往甚密。当初,杨贵妃在东都时,不过一个普通的七品参事的侄女儿,却能结交上天家的人,并最终成为了寿王妃,便是托了忠王妃韦氏的功劳。杨铦初到京城时,也是走了韦家的路子,才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在将作监里谋了个职位……后来,寿王和忠王争夺太子之位,寿王失利,忠王如愿成了太子,尽管韦家和杨家在此次争夺中彼此对立,却依然能在事后照常来往,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何等牢固!”
“原来如此……”
杨钊又涨了见识。
杨铆却犹自忿忿不平:“哪怕他们韦家势大,又出了一位太子妃,可那个韦兰,也太瞧不起人了。”
裴楚才哈哈笑道:“韦七郎向来就是那个脾性,你也别太放心上了。”
见杨钊和杨铆听得入神,裴楚才干脆再多说两句:“你们初到京城,恐怕还没有听说过‘京中有四郎,个个是阎王’这句俗话吧?”
“没有。”
两人都要摇了头。
可他们也都听明白了,这个韦兰,肯定便是“京中四郎”之一。
而且被比作了阎王,可见其为人嚣张。
杨铆好奇地问道:“除了韦兰,另外三人是谁?”
“其中便有你们杨家的一位,刚刚做了驸马都尉的杨锜。”
杨钊、杨铆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被杨玄璬拒之门外,又在杨铦那里受了气,但和杨家多少沾点亲戚,勉强算一家人。
没想到杨家刚刚发迹没几天,竟已经出了一位“京中四郎”。
裴楚才看出了两兄弟的困惑,解答道:“论家世、权势,杨锜都比不上另外三人,甚至比不了这京城中的许多贵公子哥,但他胜在行为够张狂,再违背常理的事都干得出……为此,他甚至一度被杨公扫地出门。眼下他成了驸马都尉,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堂姐又做了宫内的贵妃,真不知道还要干出多少荒唐事来……”
杨钊、杨铆二人既不知道其中详情,也没有资格评价杨锜,只是默默听着。
“不过,杨锜的狂多少带了搏名声的嫌疑,要论真正的狂妄无人,还得数户部侍郎王鉷的弟弟,王銲……”
杨钊不确定裴楚才说的是实情,还是碍于他的面子,才拉了一个王銲出来给杨锜挡枪。
但裴楚才说的这个道理却没有问题。
帝国崇尚武力,因而许多人都以好勇好斗、行为放诞狂妄来博取名声。尤其是那些有家世的贵族青年子弟。
只听得裴楚才继续道:“王銲在家中豢养了不少亡命之徒,整日地带着他们上街寻衅滋事,把人当街打死,那不过都是常有的事,甚至还与不少相师术士来往,经常放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可仗着他兄长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旁人根本奈何不得他。别说是常人了,便是当今右相、李相国的大郎李岫,听说都没少王銲的侮辱,听见了王銲的车马声,都得赶紧绕道避行……”
杨钊听得连连咋舌。
也方知裴楚才最初说的是实情,因为杨锜即便再狂妄,也狂妄不到王銲这种地步。
很明显,“京中有四郎,个个是阎王”中,也必定有这位王銲一席之地了。
“那,还剩下最后一人,是谁呢?”杨铆再问。
“广平王李俶。”
“广平王?”
杨钊被最后一个姓名惊了一跳。
要知道,广平王可不只是天家的人、普通的亲王,更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嫡长皇孙,帝国未来的接班人。
李隆基也极为疼爱他这位嫡长皇孙。
据说,忠王李亨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其中便有李隆基太喜爱李俶的缘故……
“京中四郎”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李俶一个亲王竟然也位列其中。
难道他就不怕他皇爷爷和父亲知道,然后削了他的亲王之位么?
这是杨钊心里的想法,可从裴楚才淡定的表情看来,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裴楚才接着道:“广平王虽刚到及冠之年,但性格乖张,言行大胆,在宫中也是出了名了。不过,他倒不会与普通百姓为难,害怕他的,主要是那些位居朝堂和宫里高位的人……”
杨钊倒很想知道李俶是如何个“大胆”法,可裴楚才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他也只得作罢。
…………
自从杨铦府中回来后,又过了几日。
却一直没有等来后续消息。
杨钊不得不怀疑,杨铦压根就没将他的事放在心上,过后就给抛脑后了。
连向来老练、轻易不露声色的裴楚才都跟着发了牢骚:“你们那个杨大郎办事也太不着调了。他若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忙,就不应该收贺礼,既收了钱财,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若真是这事不好办,遇到了什么难处,也该派个人来说一声,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吭,让我们干等着……算什么?”
杨铆已不知在心里骂了杨铦多少遍了,听得这话,火气一下子就勾了出来:“狗屁的杨大郎!我们新都杨氏,和他们京中杨氏从来都不是一个路子,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史大个等人也跟着叫骂。
虽然他们来了京城后,日子过得比以前潇洒多了,但他们也不是来潇洒的,天天闲着没事,心里也憋屈得慌。
杨钊没有跟着一起骂杨铦。
因为骂得再狠,也于事无补。
他必须要考虑的是,裴楚才跑到他跟前来发牢骚,其实是在传达一个信号,说明他和他背后的人已经等得没有耐心了。
杨钊也觉得不能再等下去。
他只得备了些礼物,再次厚着脸皮来到了杨铦府上。
杨府上的前院管事依旧热情地接待了杨钊。
毕竟杨钊一来,意味着他又可以收一笔孝敬钱了。
可当管事从后院里出来后,脸上阴沉沉的,再没了半点笑容。
杨钊意识到事情不顺利。
果然,管事拉着脸道:“杨三爷……你以后还是少来几趟吧。我好心进去替你传话,反倒被我家主子给骂了出来。”
杨钊问:“杨监不肯见我么?”
管事摆了摆头:“我才一提你的名字,就被轰了出来。”
“哦。”
杨钊明白了。
连面都不肯见,至于答应过给他谋差事的事,肯定更没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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