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园。
还没等杨钊开口解释,房主管就冷嘲热讽道:“两位大驾光临,想必没有什么好事吧?杨县尉你也别骗我了,什么房公渠,名流千古?你爱惜虚名,只管自己去爱惜,我可没空闲陪你玩耍。”
杨钊此时信心满怀,也就不急了,也不恼。
他朝着房主管笑道:“说到底,房主管还是太爱惜钱财了。”
房主管突然就怒了:“我爱惜钱财?对,我是爱惜钱财,没有钱财,哪来的这座玉溪园!可房某还是想提醒杨县尉,天度乡那一百顷土地里,住了五百多人,将那五百多人重新安置,修建房舍,花的可都是我房某的钱,县衙可曾拿出过一分一厘?就凭你,也有资格来嘲笑我爱惜钱财?”
虽然说玉溪园里得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剥削全县的基础上,但房主管肯掏出这许多钱财来,也算得大度。
杨钊自认理亏。
他收起玩笑,严肃道:“若主渠不改道,仍是直行通过回雁岗,房主管可愿意继续修筑房公渠?”
房主管楞了一下:“只要不改道,我自然会全力修筑。”
随即又反应过来,指着陈工道:“他不是说回雁岗无法开凿,必须绕道吗?如今你又说不用改道……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你就别管了。我只要你一句话,修渠仍按原定计划不变,穿回雁岗,直线抵拢天度乡,你是否会继续修渠?”
“之前我答应了的事,就绝不会改口。”
“好。”
拿到房主管这句承诺,杨钊便起身离开了。
…………
杨钊没有直接说出黑火药,是因为他临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或许火药是一个超前的东西,又能被制成规模杀伤性武器,不能轻易泄露给他人。
就类似军事秘密一样。
直到晚上,回到自己的宅子里后,杨钊才将杨铆拉进屋内,向他说起了黑火药的事。
没有见识过火药威力的人,是无法想象这种东西的存在的。
纵使杨铆再聪明,也始终无法理解杨钊的话。
“三哥,你是说……把几种东西混杂在一起,就能产生……‘爆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杨钊也没再多解释。
因为再解释也只是白费口舌。
等到他将黑火药制成,杨铆亲眼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后,自然会明白。
杨钊开始布置任务:“从明日起,你便四处去寻购那三样东西,硝石,硫磺,和木炭。记住,这事不能告诉旁人,只能是你我二人知晓。”
“嗯嗯,我晓得了。”
杨铆见杨钊说得严肃,连忙应下了。
而且杨钊如此说,是对他的信任,他心里十分感动。
可他还是有疑惑:“硫磺和木炭两样我都认得,也保证给三哥买回来。可这硝石……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怎的从来没听过?”
杨钊心想,或许是古今对同一事物的叫法不同……
便也没多想,只叫杨铆先去买硫磺和木炭。
而且他还提醒杨铆,最好能卖来青冈木、榆木、柏木、栎木等烧制的木炭,不要买桐木、杨树木等烧制的。
因为杨钊努力回忆了下他学过的化学知识。
黑火药的三味原料中,硝石是氧化剂,木炭和硫磺是燃料。
而木炭的燃烧效果取决于其中的化学元素——碳。
自然是碳含量越高,燃烧效果越好。
而木炭中的碳含量,既跟烧制过程有关,也跟原料木材有关。一般来说,密度越高的树木,其枝干中的碳含量越高……
杨钊也只能想通这些道理了。
真是书到用处方恨少啊,他恨不能再翻一遍被他在毕业时就卖了废纸的高中化学教材……
…………
次日,杨钊亲自去城内找寻硝石。
稍懂点化学常识的都知道,我国古代的化学发端于术士的炼丹过程中,所以杨钊的目标也很明确,硝石这类炼制而成的物质,一定是炼丹的术士率先发现。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扶风县内竟然找不到一个术士。
自然也就无从寻找硝石。
原来,术士属于道家,扶风县内有法门寺坐镇,自然是佛家的地盘,自古佛道不两立,毕竟都是搞宗教工作的,同行是冤家。
杨钊不甘心。
好不容易想到了爆破这个法子,结果又被硝石给难倒了。
他在县内四处乱转,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去询问一遍……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杨钊走进一家药铺,立即注意到了药架上的一种白色物质。
他先问了郎中那白色物质的名字,叫“地霜”。
他再叫郎中取过地霜来,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味道很冲,略带辛味。
杨钊有些紧张了。
他拈着地霜来到店外,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他这番举动可把郎中吓了一跳,忙追出药铺来,嚷道:“这位先生,这可是难得的药材啊,你要烧它干嘛?……”
杨钊没有理会郎中,吹燃火折子后,再小心翼翼靠近那些地霜。
只听见,
“呲——”的一声。
地霜被瞬间引燃。
然后迅速燃尽。
再无疑问,这种叫“地霜”的便是硝石。
杨钊按照价格,将烧掉的地霜的钱陪给郎中。
郎中收了钱,仍在抱怨:“这不只是钱财的问题。地霜是药材,是药材就该拿去医病治人,哪有像你这样拿来烧毁的?这就是在糟蹋药材!”
杨钊淡然笑道:“请问郎中先生,这些地霜如何得来的?”
药铺里能有几两地霜?
杨钊要制成黑火药,需要有大量的硝石,就得搞清楚这个时代的硝石的来源。
郎中却忽然警觉了起来:“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
杨钊笑了笑,离开了药铺。
回到县衙。
杨钊立即叫来了史大个,告诉他药铺的位置,让他再去“询问”郎中,查出地霜的来源。
史大个一听到这类差事,瞬间就来了精神,也不问杨钊为什么要查地霜,系上差刀,再把一袖子一撸,便兴冲冲地出去寻那家店铺去了。
这种扮恶人的事情,杨钊很清楚,史大个比他适合。
有些东西不是能装出来。
杨钊来自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脑海,在明知郎中并无过错的情况下,他扮的恶人,恐怕一点都不“恶”。
史大个就不同了,他是这个时代里典型的官差,在他眼里,老百姓最多算半个人,没事都要去寻他们的麻烦,骂上几句解解闷。
何况是有事的时候呢?
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史大个一亮招子,那郎中定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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