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象佑神色尴尬,冯梦龙安慰道:“没事!明天等他来了,再问一问不就好了。名字嘛,不过是一个称呼,我看他穿了一身绿色的袍子,不如就叫他黑袍哥吧!”
余象佑点了点头,但又觉得似乎哪里隐隐有些不对。
他顾不得细想,拿起从广告牌上揭下来的纸张道:“昨日闭店前下了点小雨,忘记把广告牌拿进来了,这字都晕开了。
我有心重写一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照旧,把四书五经之类的写在显眼处?”
冯梦龙拿起纸来看了看,问道:“这几天四书五经卖得怎么样?”
余象佑有些丧气:“来问的人也是有的,只是有些觉得店里现有的这类书,装帧不够精致,纸张也略显单薄粗砺。苏州城内不缺财帛之家,他们买书也是挑剔得很。”
冯梦龙把纸叠了起来,放在桌几上,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挑剔……看来光有好的内容,没有精美的包装,也行不通啊。”
他想了片刻,站起来往外边走边道:“这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余象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又一次升起了……他想了想,还是等冯兄解决了这个问题,再崇拜他也不迟。
……
初秋午后的阳光仍旧带了些暑气,凉风一吹,才略略舒服一些。
冯梦龙还是保留着现代人一日三餐的习惯,在家中吃了午餐,才慢慢向余家书肆走来。
他刚转入乌衣巷,就见到一辆挂着青萝纱的双窗雕檐马车停在一旁,一名小厮坐在马车前部,静静等着主人。
难道金主爸爸已经来了?
他加快了步伐,毕竟今日除了写话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有求于人,可不能来得太迟。
进到铺子里,没有看到青袍客的他有点疑惑。很快又发现陈平对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往后堂去。
等一入后堂,就发现那位青袍客正坐在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内吃茶。
他连忙迎上去,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行了一个礼,开口道:
“黑……黑色的帽子看着真精神啊!”
果然不能瞎起名字,差点就喊“黑袍哥”了,还好转得快!
他这一转折,却把余象佑惊得冷汗直冒。
青袍客突然被这么一夸,倒是有些受用,便礼貌一笑,正了正头上玄色的四方平定巾,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道:
“在下许明然,敢问先生可是龙子犹?”
“许老爷安好,不才正是龙子犹,本名冯梦龙。”
许明然见他把大名都说了出来,有些欢喜,心想看来对方颇有诚意,今天的事必定能够谈成。
“在下的来意,冯先生想来已经知晓,我也不兜圈子了,”许明然笑道,“不知道先生是否愿意写这么一部话本集?”
“有钱不赚非君子啊!”冯梦龙叹道。
余象佑被这奇奇怪怪的逻辑绕得有些茫然,又听他继续说道:
“只是,我有两个小小的请求。”
“尽管开口。”
“第一,我想成立一个工作室来出这部话本集。”冯梦龙道。
“工作室?”许明然和余象佑的脸上都浮现出表示听不懂的疑惑神情。
“就是这部书你出钱刊刻,我来写,咱们合作。但是在署名上不写你,也不写我,而是一起取一个名字,比如某某斋刊刻。这个某某斋就是咱们这个工作室的名字。”
二人这才明白了冯梦龙的意思。
“这事不难,”许明然爽朗一笑,“本来写话本也没人愿意署上自己名字的。那第二件事是?”
“这第二件事嘛,倒是跟话本没什么关系。”冯梦龙喝了口茶。“你能出钱刻书,一定有自己的制书坊,想必生意做得也是不错。”
许明然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冯梦龙看在眼里,心中了然,继续说道:“我这次能够在坊间有些薄名,多亏了我这小兄弟家的书肆。”他伸手指了指余象佑。“所以,这第二个请求,就是为他提的。
我希望,你家书肆中出的书,能够以成本价买给余家书肆,在此处卖出的每一本,都分给你两成的盈利。”
余象佑没想到冯梦龙竟然愿意用自己写书之事,来为余家打出一条进书渠道来。
毕竟像许明然这样能够在苏州城内建起制书坊的书商,都是颇有些家底的,所制之书至少在质量上,要比余家从闽地购买的书强上许多。
他心中有些动容,觉得这个朋友真没白交。
“四成。”许明然突然开口道:“我家制书坊所用的,都是吴中无纹洒金笺纸,价格可是不菲。如果是刊刻带绣像的书,还要用上荆川连纸,这纸厚实砑光,颇适合印上各色花鸟图案。只分二成,我是有些舍不得的。”
冯梦龙听得心中一抖,毕竟他对晚明有些什么纸张,是一概不知的。
功课没做足,果然容易被反杀!吸取教训,再接再厉吧少……青年!
于是只好看向余象佑,见他点了点头,方继续道:“若是我们四六分那本我将要写的话本集,我四,你六,给余家的书能不能只分三成?”
许明然想了想,点头同意。
三人当下达成共识,准备接下来同创辉煌,努力提高苏州城内话本小说的质量、数量和销量,争取打入全国市场,像《西游记》一样,引领时代流行之风。
……
送走许明然后,冯梦龙又有些发愁。
渠道好谈,内容却没有那么容易。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的成功,多少带了点运气的成分,要写部话本集,还是要多花些时间,一个个地去找故事。
去哪里找呢?
网文里倒是多得是好看又有意思的故事。
可是,自己毕竟是穿到了晚明,一个白话小说的写作形式刚刚开始的时期。
读者们才从文言文的志怪小说里脱离出来,在读《水浒》《三国》的过程中,获得了用白话来写小说的认同。
如果突然间把二十一世纪的网文往他们面前一摆,一下子出现许多现代的词汇和异时空的塑造,估计他们是无法接受的。
还是要适应这个时代的读者市场,才能打出名头来。
他摇了摇头,看来是做不了文抄公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虽然不能直接写网文,但可以和这次一样,把网文里的套路和写法往话本里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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