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出分前的这段时间,纪清宵是认认真真的浪掷了一把。
天气炎热,宅在家里,从前舍不得睡觉、舍不得看闲书的时间终于可以大把大把的任纪清宵挥霍。
晚饭后,纪清宵收拾客厅茶几上的书,她把刚读完艺术史类的书籍垒成一小摞,正准备送回二楼书房它们的主人那里,门铃响了。
“我去开吧。”她朝二楼书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跑去门口。
平时除了定时来打扫的阿姨和苏里会来以外,几乎没有别人来过,这个时间点,纪清宵没在意就以为是苏里来了。
开门,纪清宵一顿,笑容停在脸上。
门外站着的陌生中年男子看见她的惊讶程度依亦然,他没想到,贺宴锡领回来的小姑娘竟然是当初在桥溪镇救过他性命的纪家人。
“贺伯伯……?”
贺子良眼底意味深沉的一叹,心里莫名的慌张,表面却并未被察觉,“宴锡领回来的女孩,是你?”
“是我……您不知道吗?贺伯伯好,您请进。”小姑娘脸一热,因为紧张眨了眨眼睛。
说完,连忙让出门口,让贺子良进屋。
她正想去叫贺宴锡,进到客厅看见他已经从书房下来,心里才松了口气。
“您来怎么提前不说一声?”
“办事路过所以过来看看。怎么,连我现在见贺总都要提前预约了?”
“我是怕您来,家里没人。”贺宴锡五官清冷,没再多说什么。父亲这么多年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潘一宁自己斗不过,来搬救兵了。
贺子良踱步,坐到沙发上。
纪清宵跟在后头,见他和贺宴锡都坐下了,忙说:“我去给您沏茶。”
“不用这么客气,我坐一下就回去了,你也过来坐吧。”
贺子良招呼纪清宵也过来,纪清宵踟蹰着看了一眼贺宴锡,后者眼神肯定微微点了一下头。
纪清宵抿了抿唇,端坐在一侧。
贺子良虽然年过五旬,身材依然保持很好,没有一般这个年纪人的富态,从商多年,骨子里透着商人的精明强干,可是此刻纪清宵却觉得他只是个平常家里的大家长,来看看孩子们的生活的好不好。
他和纪清宵聊天,问了些她来京城之后一切是否已经习惯的话,又解释因为前些日子他人在国外,所以现在才过来看她,很抱歉。
“贺伯伯您这么说太折煞我,我在这里生活已经很知足了,是我应该谢谢您。”
“在这儿有什么需要的,都跟宴锡讲。他不答应的,告诉我。”
贺宴锡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低着头沉默,听了贺子良的话,自嘲的微微勾唇。
纪清宵点点头,“谢谢贺伯伯。”
贺宴锡抬眼看着的小姑娘,似乎又回到了刚从桥溪镇到京城那段时间里乖顺到不行的样子,挑了挑眉。
吊灯的灯光明亮沉静,纪清宵像是被这光渲染上淡淡的一层微光。
贺子良说完,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摸出皮夹,“这是给你的。”
纪清宵一愣,眼前递过来的是一张镶了金的黑卡。
“贺伯伯,这卡我不能收。”说着,纪清宵的手往背后退了退。
“当年如果没有遇见你阿公,我怕早就已经…”贺子良浅叹了一口气,“好孩子,拿着吧。”
“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且贺…”纪清宵一顿,“宴锡哥哥也会给我零用钱。”
“一样的,这是贺伯伯给你的零用钱。”
纪清宵欲继续推拒,求助的眼神看向贺宴锡。
“收下吧。”贺宴锡一哂,“难得你贺伯伯这么大方。”
纪清宵迟疑了几秒,觉察出贺宴锡的语气表情似有些不一样。
既然贺宴锡说收下,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双手接过这张沉甸甸的黑卡,“谢谢贺伯伯。”
“清宵,再过一阵,回贺宅住吧。”贺子良这才表明来意。
纪清宵呼吸一滞,嘴角的笑意一僵。
“宴锡平时习惯了一个人,你回贺宅有保姆阿姨照顾着,自然会方便舒服的多。”
纪清宵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很清楚,如果贺宴锡也同意她搬去贺宅,她是不可能拒绝的,也根本没理由拒绝。
继而,纪清宵把目光赤裸裸的移在贺宴锡脸上,想寻到一点点心安,而他面色平静到捕捉不到一丝表情。
她慌了。
须臾几秒后,贺宴锡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看不必了。”
纪清宵这才沉了口气。
“还是在我这儿,请个保姆照顾她比较容易。”
贺子良脸色一沉。
“她是我带回来的,没有交给别人的道理。”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贺子良认命似的轻叹一声,看向纪清宵,“也好。你放假有空的时候,让宴锡带你来认认路,贺伯伯随时都欢迎你过来。”
“我会的,贺伯伯。”纪清宵乖巧的点点头。
又寒暄了几句,贺子良起身要走。
贺宴锡跟着站起身,“我送您。”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走到门口,四下无人,贺子良才开口问:“你去了桥溪镇?”
贺宴锡哂笑,“怎么,桥溪镇是什么好地方,只许您去,我不能去看看?”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过桥溪镇,知道纪家的?”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贺宴锡无所谓的摇摇头,又问:“潘一宁已经是您贺子良的正牌夫人了,那以前的事,我知道不知道,有那么重要?”
贺子良一口气闷在胸口,他是贺氏的总裁,是商界巨鳄,想到被儿子知道了陈年旧事必定会颜面全无,他无力再解释,只严肃的告诫贺宴锡:“以前的事你不要去管。”
贺宴锡看着贺子良,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沉默着。
“还有,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把纪清宵牵扯进来,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儿,是无辜的。”
贺宴锡听见“无辜”两个字,忽然目光一闪,笑了,“您觉得谁又不是无辜的呢?我母亲难道就应该忍受你的背叛,不能反抗吗?”贺宴锡眉目里的冷寂像结了霜,“还是你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你是无辜的,所以你出轨也好,欺骗也罢,都是情有可原,都是无奈之举?”
贺子良想说什么,却被贺宴锡的一番话禁锢住。
贺宴锡难掩情绪激动,“我觉得,您是最不配说‘无辜’这两个字的人。”
贺子良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他早就已经管不了儿子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了,自嘲的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贺宴锡回到家里,纪清宵正在二楼书房放刚才的书,小姑娘踮着脚尖认认真真往书柜里码书,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低头看见贺子良给的黑卡摆在桌子上,提醒道,“卡记得收好。”
“卡是你让我收的,同理可得,卡也应该由你替我收好。”纪清宵走近。
“不是给我的。”
贺宴锡语气沉沉,纪清宵隐约发觉贺宴锡似乎心情不佳,小声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贺宴锡眉目深沉,没有回答。
“是因为贺伯伯,还是因为我?”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平时的贺宴锡冷峻深隽,但能看出愠色的时候并不多。
“没什么不高兴的。”
纪清宵没有再问下去。
贺宴锡坐到桌前,神色寡淡的看着纪清宵,“刚才是我自作主张把你留下了,如果你想回贺家,告诉我,随时可以。”
小姑娘脸色一白,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贺宴锡不要她了。
“是不是我留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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