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走得也是累了,宁冲端起茶杯,略微一闻,茶香扑鼻而来,顿时口内生津,眼前也为之一亮。
“好茶!”
宁冲喝上一小口,心情不由的变得好了很多,对苏富比的第一印象好了很多。
“抱歉让您久等了,这位是我们苏富比拍卖行的瓷器鉴定大师丹尼*陈先生。”
迎宾小姐带着一个四十多岁,身穿职业西装的男子缓步进来,对宁冲介绍道。
“陈丹,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西装男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微笑伸出手来,既没有因为宁冲身穿普通衣服而轻视,也没有急吼吼的要看东西,显得很是礼貌。
宁冲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叫我张伟好了。”
张伟……陈丹暗自撇了撇嘴,叫这名字的,全华夏没三十万,也快二十九万了,不过他做鉴定师,见多了隐藏身份的人,倒也见怪不怪了,只要东西好,谁管他愿意叫姚明还是潘长江有了这一点共识,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就容易进行了。
作为世界最大的拍卖公司之一,苏富比近些年来一直以来都被佳士得按在身下,业绩、口碑一年比一年的落后,从上到下心里都是憋着一口劲,今年的秋拍再有段时间就要开场了,但是中档的拍品还是存在一定的缺口,所以,陈丹对宁冲手里的宋瓷,其实是志在必得的。
而宁冲也一样,能尽早的把这件东西洗白是最好的,虽然有多家选择,但是越往后推,越可能露出破绽来,索性是白捡来的,卖多点卖少点其实并不太肉疼。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能卖多少,只是心里估么着怎么还不把医药费弄回来呢?
“张先生,想必这就是您带来的宝贝了吧。”
聊了一会儿,陈丹看火候差不多了,主动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没办法,谁让他心急呢?老总可是放话了,今年的秋拍必须压过佳士得,每个人都有任务量,完不成扣奖金啊!
宁冲微微一笑,他倒不是不着急,而是心里有底,像宋瓷这样的珍宝级文物,没有那个拍卖公司是会往外推的。
“当然,还请陈兄帮我掌掌眼。”客气了一句,随手打开袋子,将瓷瓶外表的报纸剥开,顺手就递了过去。
“别,张先生,咱还是按规矩来吧,瓷不过手,这个,咱还是放在桌子上交接吧,您的宝贝可太贵重了,真要有个闪失,卖了我的肾可都赔不起啊。”
陈丹脸色一僵,嘴角抽动着,他感觉自己快疯了,这可是宋瓷啊!哪有这么随随便便就用一张废报纸包着,纸袋子拎着,还大大咧咧的随手就递给别人的!
你特么知不知道,这玩意要是真的的话,单位可是要按百万来算啊混蛋!
旁边的迎宾小姐看见鉴定大师的表情,也是嘴角微动,忍的好辛苦,偏偏看宁冲的样子,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似的,一副好麻烦啊你直接接过去不就完了的表情。
按捺下浮躁的心情,陈丹抬眼看去,桌上的那只瓷瓶顿时映入眼帘。
小口、短颈、丰肩、瘦底、圈足,这几个特点很明显,陈丹一看就知道,这是瓷器里面的梅瓶,因为瓶口很小,只能插得进梅花故而得名,出现于唐代,盛行在宋代。
“这窄肩、瘦长,类似鸡腿式,是宋瓷!”陈丹眼睛微微一亮,梅瓶各个朝代都有烧纸,但宋代的梅瓶,器体一般高且偏瘦,肩部向下斜,足部长而接近于直线,底部比较小,器体的最小直径在肩部之上至口下部,处理手法多样,常有棱角分明的转折,和这个却是丝丝入扣!
再看这梅瓶,通体呈现出青色,上覆片片如冰裂开一般的纹理,白色裂纹层层叠叠,清晰可见,好似坚冰乍裂,看上去立体感很强,给人的感觉是十分舒服。
“是真货!”
陈丹一眼就断定了下来,这种感觉,不会错的!所谓的大开门物件,说的就是这种,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是真货,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玩意,以现代的工艺生产不了!
深吸了口气,陈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捧起梅瓶,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入手,却是光洁平滑如镜,瓷器特有的细腻感传入心头,让他打心底里产生一种满足感。
能成为瓷器类大鉴定师的,必然是对瓷器有狂热的爱好,否则,光是那些年代就能让人头痛欲死,更别说还有各种烧制材料、窑口、厂址甚至监工的不同,造成的瓷器千变万化,而你,需要全部烂熟于心。
所以,宁冲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脸痴迷,轻轻抚摸瓷瓶的陈丹,心里真是暗自打了个哆嗦。
“咳,那个,陈先生,不知我这宝贝,可是真的?”
陈丹闻言,眼神一清,毕竟是大鉴定师,见过的宝贝不计其数,方才的失态是因为个人的爱好,但做为大鉴定师的素养绝对过关,绝不会出现不小心失手什么的。
“绝对是真品宋粉彩冰裂纹梅瓶,恭喜您了,张先生,如果您选择我们公司进行拍卖的话,欢迎您加入百万富翁俱乐部。”
陈丹做为大鉴定师,和不知道多少人打过交道,看宁冲的穿着打扮以及发型等细节,就知道他出身不会很好,虽然不知道这件东西是怎么来的,但是,苏富比会关心这个吗?
当务之急,却是如何留住他,让他选择苏富比,而不是其他拍卖公司,例如佳士得什么的。
“相信您也知道,我公司在业内的声誉以及名气,否则您也不会走进苏富比,既然选择了我们,那我们必将倾尽十二分的努力,来对您的宝贝进行充分的宣传,如果可以的话,我让经理下来和您就相关安保以及费用问题进行商量,您看可好?”
宁冲自然欢迎,早做完早了,他可是累了一天了,又是放火又是搬家又是赶路的,没看迎宾小姐都给添了三次茶水了吗。
接下来就是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了,一个想买,一个想卖,自然是气氛热烈,安保好说,苏富比有专门的安保公司,无非是让宁冲选择了一下保额,为了安全,宁冲直接选择的1000万保额,虽然代价就是费用高出那么一点,但为了安全,值得。
争论的焦点在于佣金上,对于这类价值超高的拍品,苏富比惯例是收15%—30%的佣金,依拍品本身以及宣传费用各不相同,业务经理开出的价码是25%,应该说,不算高了,但宁冲也是看准了苏富比的软肋,拿着佳士得当做大棒,硬是敲下来了5%,打的陈丹一行三人是头晕目眩,嘴角发麻。
“对了,上秋拍的话,是得等秋拍完了之后,才能拿到钱对吧?”宁冲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签约前又停了下来。
“是的,按照国际惯例,买家有十五天的缓冲器,我们会在收到钱款后的一星期内,将扣除税金和佣金的金额全数打给您。”陈丹有气无力的,强撑着回答。
宁冲一皱眉头,看的对面三人也是眉头大皱。
“这个,恐怕不行啊!”
陈丹一听急了,怎么又不成了!佣金都给你降到20%了,还想怎么地!
看着三人不善的眼光,宁冲摆了摆手。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咳咳,我家有长辈病了,急需一笔钱来进行手术,要不然,这样的传家宝,也不会拿出来拍卖,我想,麻烦陈兄你向上级汇报一下,能否提前预支一部分欠款?在这里多谢陈兄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深鞠一躬。
陈丹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一把扶住宁冲,“看老弟你说的哪里话,既然是长辈有难,我自当尽力,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宁冲一脸的为难,“这样操作是绝对不合规矩的,再要是这样的价钱,恐怕……”
宁冲微微一笑,“陈兄若您能帮我办成此事,佣金就按刚才你们说的办,而且,我只看钱,合同怎么签,是陈兄你的事了。”
此言一出,顿时室内气氛一变,陈丹的为难僵在脸上,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业务经理一脸惊讶,眼睛深处,却似乎有一种渴望在闪动。
迎宾小姐也是同样,用小手捂着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咳咳,这个,这个以后再说,我先去向上面申请一下,张兄弟稍坐。”
陈丹跟另两个人对了一下眼色,三人依次走了出去。
“丹尼,你说,这人说的话咱么能相信吗?是不是,那件东西有问题?”一出门,业务经理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在公司里做了也有几年了,这种经历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能大方的一次拿出5%,要求却只不过是提前拿到一部分钱的顾客,可是基本没有见过。
大部分顾客做这样的私下交易,都是不但要减佣金,还要更好地宣传位置啦,拍卖的时候在热场的时候开拍啦等一系列要求,这么简单的,还真是没有。
所以,由不得他怀疑是东西有假。
“不会,小四你对古瓷了解的不多,所以看不出来,这人拿来的这个梅瓶,却不是普通的物件,从用料,到烧制,甚至是后期的存放,都是大有讲究,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现代人能做得到的,所以东西的真假你不用担心。”
陈丹眼睛低垂,淡淡的说道:“咱们要担心的是,这人是不是公司派来的!”
“不像是。”业务经理小四摇了摇头。
“这人很怪,看穿衣打扮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这从言谈举止中也能看得出来,二哥你是知道的,在古玩上我不如你,但是说到看人,大哥也不如我,这人,肯定不是公司派来的,但是,他身上肯定有秘密,正是这个秘密,支撑着他,给他信心让他挥洒自如!”
“哦,那就好。”陈丹点了点头,按下电梯。
“小周,我记得,你母亲是一代华裔,对吧。”他把手放在电梯口上,侧过头来看着长腿迎宾小姐。
“是,是的。”
长腿迎宾心里有些慌乱,她到苏富比虽然有几年了,但是,经历这样的事,却还是头一次,前几次隐约有风声的时候,不管是鉴定师也好,业务经理也罢,都会清场,这一次,让她心里渴望的同时,也是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等下你直接下班,换身衣服在门口等着,只要你把刚才那位张先生陪好了,这次的事,你拿两成。”
陈丹轻声的话,却如同陨石天降,在长腿迎宾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又是怎样走回更衣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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