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找到了。”孟怀恩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走来。
胡定贵欣喜道:“先生劳苦功高,快请坐。”
孟怀恩把册子呈上,胡定贵随手递给身边之人。
身边这人叫王尧臣,军中宣教官,相当于给胡定贵安排的政委。
“竟是汉字?”王尧臣拿到册子有些惊讶。
孟怀恩说:“朝鲜官府的公文、籍册,都是用汉字书写。”
这是整个济州岛的户籍总册,户口分为好几种,有军户、民户、匠户等等分类。
王尧臣笑道:“人还挺多,共有8849户,总计将近5万人。其中军户就有2500户,类似大明的卫所制,不过种粮的很少,大部分都以放牧牛马为生。”
济州岛的地盘真不小,约有海南岛面积的十九分之一。
朝鲜废主李珲,被叫过来一起议事。
李珲是个非常复杂的国王,或许暴戾,但绝对不蠢。
当年日本侵略朝鲜,朝鲜国王选择跑路,把庶二子李晖扔出去抗日。
十七岁的李珲,虽然被赶鸭子上架,表现却还可圈可点。他受命代理国事,亲自赶赴前线抚军,收拢军队和义兵,通告全国军队勤王,朝鲜这才有了抗日总指挥。
这货之所以被废掉,纯碎是党争导致的。
为了方便理解,咱们打个非常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还只是王爷的崇祯,跟东林党一起带兵杀进皇宫,干翻了天启皇帝和阉党。
“将军,济州岛上多流放罪人,对朝鲜伪王早有不满,”李珲说道,“只要小王站出来,必有百姓响应。”
“好,就这么办!”胡定贵笑道。
李珲是很好控制的,双眼几乎全瞎,只能在近处隐约视物。就是因为看不见,之前才搞错了情况,直至听到胡定贵说话,方觉不是朝鲜来的勤王部队。
胡定贵和王尧臣商量一番,找来丝绸衣服给李珲披上,至少看起来要像个国王。
十多个被抓获的朝鲜官吏,被一股脑儿带过来拜见。
“混账,见了朝鲜国主还不效忠!”孟怀恩用朝鲜话大喝。
这些官吏害怕被杀,连忙朝着李珲磕头:“叩见国主殿下!”
问明信息,这十多个朝鲜官吏,全部被封官许愿。其中两个,被授予大静县监和旌义县监,相当于济州岛上的两位县令。
至于胡定贵,被封为济州牧使,为济州岛最高军政长官。
随即,这些朝鲜官吏,在大同士卒的护送下,到周边百姓聚居点宣讲政策:只要忠于国主李珲,贡税全部下调一成。
听闻李珲“复位”,许多近些年的流放者,纷纷前来觐见效忠,他们想要跟着杀回本土。
岛上除了三大邑(济州牧城、大静县城、旌义县城)之外,还有十二个聚居点,可以理解为一些村落。
李衡重骑马直奔大静县,命令县监立即召集军队,同时又给旌义县发去聚兵令。
几天时间,召集骑兵3000多人,召集步兵5000多人。
九千大军反攻,骑兵占了四成左右。
“将军,伪牧使杀来了!”朝鲜官吏惊慌前来禀报。
胡定贵、王尧臣立即聚兵,带着朝鲜仆从军据城迎击。
此时敌人的兵力再次增加,附近两三个村落,在归顺李珲之后,看到李衡重兵力强大,立即倒戈又投靠过去。
李珲虽然眼瞎不能视物,却也能听到骑兵声势,惊慌道:“将军有战舰,不如先避其锋芒,等召集更多大军再杀回此岛!”
“闭嘴!”
胡定贵看着远处的近万敌军,叹气道:“可惜了这许多战马。”
打是肯定能打赢的,朝鲜军队只有少量皮甲、弓箭,大部分都跟普通农牧民没啥区别。
说起来有几千骑兵,其实多为骑马牧民而已。
“攻城!”李衡重大喊道。
五千多济州岛步兵,提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朝着济州牧城冲来。
王尧臣提醒道:“让朝鲜士卒退后,否则要坏大事!”
胡定贵回头一看,那几百朝鲜仆从军,果然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估计刚打起来就要倒戈投降。
胡定贵连忙对李珲说:“国主,立即带着你的兵,退回城中心去!”
李珲听到翻译,如释重负,让仆从搀扶他带兵撤退。
济州牧城的城墙,是木头打造的,就一圈木栅栏而已。
胡定贵手里有一千兵力,又借了郑家几百水兵,分散去防御各处紧要点。
“砰砰砰!”
郑家水兵首先开枪,由于距离太远,只打死打伤几个敌人。
胡定贵的一千士卒,其中五百个是火铳兵。
他将火铳兵集中起来,分成两组防守要地,下令三十步之内才准开枪。
李衡重策马前进十余步,表现得胸有成竹。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入侵济州岛的明军,只有一千多人而已。自己手里有近万人,还包含大量骑兵,肯定能把入侵者全歼。
全岛只有将近五万百姓(不含儿童),这货征召了将近一万,十三四岁的少年都被他招来打仗。
能打什么仗?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二十多步的超近距离,125支火铳齐射,接着又是125支火铳齐射。
柳泽今年十六岁,他出身朝鲜官宦世家,不但学过四书五经,而且还懂得说大明官话。
他跟家中男丁一起,被流放济州岛,家中女眷则去向不明。
此刻,他举着一根木棍冲锋。
冲着冲着,突然一阵巨响,接着又一阵巨响。
柳泽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身边,还剩寥寥几人站着。他所在这股冲锋队,可是有五百多人啊,中间直接被打出个缺口,只有两侧还各剩百余人。
“快逃啊!”
不但这股冲锋队崩溃,旁边的冲锋队也跟着溃逃。
他们从来没有经过战争,也没有经过正式的军事训练,哪敢面对火枪近距离齐射?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另一处防御点,又是两轮齐射。溃兵胡乱往回奔跑,把友军阵型也冲溃,五千多朝鲜步兵全溃了。
李衡重带着骑兵去镇压,驱赶步兵重新整队,怒斥道:“敌人的火枪,填弹需要时间。等火枪打完,你们不要逃跑,要趁机把城墙攻下来!都快点,等敌军火枪打完,立即去攻下城墙!”
又过半个小时,朝鲜步兵还剩四千多人,胆战心惊的再次朝城墙冲来。
其实就是四千多平民,拿着简易武器冲击木栅栏。
“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齐射,就连郑家水兵都学会了。
郑家水兵先前比较紧张,现在却非常沉稳,把敌人放到近处再开火。
四千多朝鲜士兵,又一次上演全军溃逃。他们自行踩踏造成的伤亡,还有被朝鲜骑兵阻截的伤亡,甚至超过被火枪射击打出的损失。
面对木栅栏城寨,三千多朝鲜骑兵,只能作为督战队使用,总不能骑马去撞墙吧?
这些骑兵,一个敌人没杀,反而杀了数百溃逃的友军。
朝鲜步兵就是那么惨,往前冲被大同士卒射杀,往后逃又被朝鲜骑兵截杀。
柳泽被逼着继续冲锋,这小子运气好,他的父兄全死了,自己却没有受伤。兄长是被大同军的火枪打死的,父亲是被朝鲜骑兵砍死的,到底该找谁报仇?
仇恨,都算在朝鲜国王的头上,他全家是被国王流放的!
眼见又冲得近了,柳泽突然大喊:“都听我的,跟我起喊,放下武器,投降大明天兵!”
柳泽身边几人,为了活命,连忙跟着一起喊。
一个传一个,喊话之人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武器满地扔,两手空空朝着城墙奔来。
柳泽举起双手,用大明官话喊道:“我们投降,不要放铳。我们投降……”
战场噪音太多,根本听不清楚,但他们扔掉武器的举动,胡定贵却已经看懂了。
“不要放铳,等他们过来。火铳兵调去别处,长枪手过来防止意外!”胡定贵立即下令。
这些朝鲜步兵冲到木栅栏外,胡定贵立即下令:“长枪手,举枪!”又朝敌人喊,“蹲下,不许动!”
朝鲜步兵竟想翻越木墙,长枪手立即刺击,一连戳死二十多人。
柳泽吓得蹲地叫喊:“蹲下,都蹲下,不要乱冲!”
“砰砰砰砰!”
附近某处又在放铳,大量朝鲜步兵崩溃,柳泽这边纷纷蹲下求饶。
大静县监金国瑞,骑马来到李衡重身边:“牧使大人,不能再这样打了,根本不可能把城寨夺回。”
李衡重说道:“再冲杀几次,肯定可以的。这些贱民死光了都无所谓,请求国主再流放犯人来补充便是。我们水军已失,不能让敌人站稳脚跟,必须一鼓作气将济州牧城拿下!”
“可拿不下啊!”金国瑞劝谏道。
“再敢胡说就砍了你,”李衡重下令道,“再冲一次,先冲进城寨者,免除贡赋六年!”
这回只剩四千人冲锋,柳泽见状,带着身边人一起来:“丢下武器,到城墙外投降!”
“丢下武器,到城墙外投降!”
在不断的呐喊声中,附近好几股冲锋部队,纷纷扔掉武器冲过来,然后蹲在木栅栏外求饶。
就像病毒传播一眼,四千朝鲜步兵,陆陆续续全部投降。
李衡重大怒:“这些混蛋,果然都是罪民子孙,没一个对国主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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