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趣。”
邬靳散漫地拽下竹叶,在手里随意折碎,“人类就像是老鼠,胆小又贪婪,虽然我不在乎你定的规则,但人类违规只会给我添麻烦。”
【尽快解决。】
跟随邬靳的面板上浮现字体。
“你确定那个女人的手里握着黎明境的【钥匙】?”
【是,钥匙在她手里。】
“那就好。”
邬靳头也没回,祂看东西并不需要人类的“眼睛”,“我以为他们一族都在联赛里死干净了,居然还活着一个——在地下王国游走这么久,也差不多要被污染成怪物了,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救人。”
【人性。】
“可真是可悲的生物。”
邬靳笑意玩味,抬手任由碎竹叶在手心洒下,被风吹向某个方向,“黎明境的钥匙归我,交易结束——在联赛前不要再找我做这种无聊的事。”
【成交。】
邬靳轻打响指,黑雾从祂身后汇聚成利箭,蓄势待发。
祂单手插兜,看向竹叶飞去的方向,浅眸变成浓稠的黑色,窥见逃窜的人类:“我就不留尸体了,送你这游戏当养料。”
利箭颤动,下一瞬铺天盖地向猎物的方向射去!
……
“我们先进山洞里歇一下。”
“好。”
穿着破旧衣衫的消瘦老人点头,身上的车夫装扮还没有换下,面上依旧是纸人模样。
——是之前那个为卢蟒浩啬拉车的NPC车夫。
“咳咳咳……”
车夫抵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被纸仆人攻击出的伤还在不断往外流血。
“穆邶,你还好吧?”
说话人声音沙哑,女声中带着一种机械摩擦的杂音。
她浑身都裹在黑色的兜帽披风中,穿着白色长袖衣,戴着手套,整个人都严严密密地被藏了起来,兜帽下弥漫着黑雾,看不清脸。
她使用了道具。掩盖了容貌。
“我没事——估计是之前那俩个玩家撺掇怪物来杀我,我看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俩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邶喘息,阻止了女人想要拿道具的动作,“我已经不是玩家了,这些道具对我这种NPC没有作用,你自己留着吧。”
刚要开启背包的女人一顿,良久才轻轻点头,“好。”
穆邶张了张嘴,最后只化成叹息:“你怎么会在这里?”
“玩家死后会被游戏收为NPC,但是高玩能够保留自己的部分意志,”兜帽下传来声音,“我借助钥匙进入了地下王国,来找你们……”
穆邶骤然抬头,两点瞳仁中透出震惊:“钥匙?你使用了钥匙?!”
“是。”
兜帽人沉声:“我可以借助钥匙把你们带出地下王国,回到人类世界。”
“够了!”穆邶厉声打断,“你身为守境人不知道【钥匙】的使用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那又怎么样!”
兜帽下的声音冷静又坚决,恐惧隐匿在微不可察的颤抖中,“黎明境的钟楼被屠了!除了我,所有人都死在了联赛游戏里,这把钥匙还能有什么用?!”
穆邶颤唇,已经怪物化的眸里露出哀伤,低声颓废道:“你——”
兜帽人猛地抬头,看向从山洞外射进的利箭,黑色雾气在箭尾拉长,腐蚀了坚硬的石头。
“闪开!”
兜帽人厉喝,一把推开呆滞的穆邶,利箭从二人间隙擦过,腐蚀的黑雾瞬间吞噬了她来不及收回的手腕,撕裂的剧痛后血肉模糊。
箭矢接连不断地射进山洞,恶劣地控制了速度,箭头易躲,但腐蚀的黑雾看不见尽头的凌迟酷刑。
兜帽人甩出准备好的道具,透明金钟从卡片中脱离,幻化成巨大的钟罩护在两人身边。
“黑雾吞噬?”穆邶愕然转头,“追捕你的是众神序列的次神邬靳?!”
“是,祂看中了钥匙。”
她喘息,紧紧攥住露骨的手腕,咬牙用匕首把不断腐烂的肉质割掉,“从上个本开始,祂就一直在追捕我,应该是和系统做了交易。”
“上个本……?”
穆邶帮她缠好绷带,紧紧皱眉,“你见到首席了吗?”
“见到了。”
兜帽人静默良久,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模糊,“但首席已经没有独立意识了,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地下王国的怪物,我没想到……”
她似乎哽咽了瞬,把酸涩咽在喉中,“没想到他为了保护我们被怪物杀死,最后还要被怪物利用来杀我们。我利用钥匙唤醒他的部分意识,首席自己跳进了混沌河中,自杀了。”
穆邶早有所料地闭上眼睛,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但死去的心脏却感受到锥裂的痛苦。
“砰!砰砰——!!”
箭矢撞击金钟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道具已经被腐蚀出裂纹。
“我去把箭矢引开,你拿着钥匙走,”兜帽人勒紧绷带,把什么东西塞给穆邶,“邬靳追捕的是我,只要我……”
“不行,”穆邶想都不想地否决,“你已经受伤了,这些事也应该结束了,不要再继续了。”
兜帽人像是没有听见,自顾自道:“我把祂……”
“佐伊·科莱昂,你给我清醒一点!”
穆邶拽住想要解开道具冲出的兜帽人,黑色的血液代替了泪水,随着低吼声流下,声音几乎是崩溃的嘶吼,“我们已经死了!成为NPC回不去了!黎明境只剩下你一个了!你是继承人,你得把我们守境人的誓言传下去!”
佐伊怔住,被穆邶按住肩膀呆在原地。
“如果不想传也没关系,”穆邶哑声,勉强露出笑来,“你还小,好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好多事情也没有经历过,这世界还是很好很好的,去看看我们拼死也要守护的家乡吧。”
“可是,可是只有我一个了。”
佐伊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泪水从黑雾中下坠,砸在穆邶裸露的手臂上。
“如果你们还在,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有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们都不在了,这个世界再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荒漠。”
黑雾被泪水驱散,她的面容逐渐显出:
“而我就是这荒漠里的孤魂野鬼。”
穆邶怔怔看着她,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佐伊,你的……你的脸怎么了?!”
佐伊抬头,右脸依旧是精致美艳的容貌,另一半却攀附着数不清的透明细管,冰冷的机械支架代替了左脸,像是化了诡异半面妆的机械姬。
“我的身体被那场大火烧毁了。”
佐伊淡绿色的瞳仁被泪水浸湿,左脖颈的机械骨骼在朦胧的黑雾中露出。
“我已经要变成怪物了,我马上就能来陪你们了,”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委屈和不解敲击着穆邶的灵魂,质问中含着痛苦,“你们为什么都要赶我走?”
穆邶缓缓眨了下眼,低声:“因为这不是你的结局啊。”
金钟不堪重负地嗡鸣,穆邶回神,猛地将钥匙塞进佐伊手中,金色咒文瞬间将她包裹!
“穆邶?!”佐伊惊道。
“带着钥匙离开这吧。”
穆邶抬头很轻地向佐伊笑了下,怪物皮囊下隐隐显出当初温柔的人类模样,“佐伊,不要被困死在过去,你还要往前走啊,我们的灵魂都会看着你,保佑着你的。”
金钟崩碎成碎片,佐伊瞳孔骤缩,却被金色的风暴裹挟离开:
“不要——!!”
箭矢如噩梦中最残忍无情的刑罚,在撕心裂肺的呐喊中吞噬了狭窄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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