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军的养父母家条件的确不错,在黄兴路有一套二层小洋房,十分气派。
自从到了上海后,牛桂圆就显得很沉默,待见到这二层小洋房后,她则更沉默了,似是有满腹心事。
“桂圆姐,我们去按门铃吧!”思思说着便要走过去按门铃。
牛桂圆拉住了思思,“阿囡,再等等。”
牛桂圆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可两只眼睛却异常明亮。
思思也没有多问,安静地陪着牛桂圆,虽然她不明白牛桂圆为何不急着去认回孩子。
不一会儿,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出门了,小男孩白白胖胖的,大眼睛,高鼻梁,红嘟嘟的嘴唇,穿着海军衬衫和短裤,十分可爱。
“军军,我的军军!”牛桂圆极力控制着声音,小声地喊着,身体发抖,只是她却一直克制着没有上前。
“侬带宝宝到前头的公园逛逛,伐要走远了。”里面传出一道老太太的声音。
“晓得了!”中年女人回头说了声,把门带上,便牵着军军的手往公园走去。
牛桂圆紧紧地跟在后面,思思也只得跟上,她不知道牛桂圆到底想干什么?感觉怪怪的。
到了公园,中年女人抱着军军上了秋千,推着他荡秋千,军军开心地咯咯直笑,还使劲催着:“高点,再高点!”
牛桂圆抑制住激动。甩下思思,小心地走到军军面前,只是军军竟然已经不认识牛桂圆了,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专心荡秋千。
她的军军不认识姆妈了!牛桂圆的心一阵刺疼,似在滴血。
“侬是谁?要做什么?”
中年女人注意到了牛桂圆的怪异,警惕地抱住了军军。
“大姐,我是乡下来的,有些中暑,想到这里的阴凉地方来乘乘凉。”牛桂圆此刻脸色苍白的模样的确像是中暑了。中年女人卸下戒心。继续推军军荡秋千。
“大姐,这个是你的小孩吧,真漂亮!”牛桂圆平复心情,笑着和中年女人唠嗑。
“我哪里会有这么漂亮的小人儿。这是我干活的主人家孙子。我是给主人家帮忙的。”
中年女人看来也是个爱说话的。不一会便与牛桂圆聊开了。
“侬伐晓得,我主人家对这个小人儿有多少宝贝,每天要吃一瓶牛奶。还要吃一个苹果,说是要补充卫生素(维生素),衣裳都是新衣裳,稍稍破一点就不穿了,我都拿回去好些旧衣裳给我外孙囡穿呢。”
“还有哦,这么点大的小人儿,就要学洋文,我主人家都会说洋文,现在连这个小人儿也会说洋文,一天到晚在家里叽叽咕咕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howareyou!”荡秋千的军军突然说了句英文,标准的美式发音。
“侬听听,就是这些洋文,中国话都还没有说全呢,洋鬼子的话倒是说得蛮好了,也不晓得主人家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打算让孙子以后去外国住啊?”
“大姐,我看你在这家干活蛮轻松的,就只是烧烧饭,洗洗衣裳,带带小孩。”
“是啊,轻松倒是轻松的,主人家也蛮客气,唉,我干完这个月就不干啦,真当可惜!”
“干得好为什么不干了呢?”
“哦哟,我媳妇下个月要生孙子了,我当然要回去带自家孙子了。”
.......
军军秋千荡厌了,跑着要去玩滑梯,被中年女人好说歹说哄回家去了,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行渐远,牛桂圆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痴痴地看着前方。
“桂圆姐,你怎么了?”思思从大树下钻了出来,走到牛桂圆身边坐下。
牛桂圆苦涩地笑了笑,“阿囡,军军不认识我这个姆妈了。”
“军军离开的时候才只有两岁不到,现在都过去两年了,军军认不出你也是正常的,等你认回军军,时间一长,军军自然就会和你亲了。”思思笑着安慰牛桂圆。
牛桂圆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她摇了摇头,说道:“阿囡,我不认回军军了。”
“什么?桂圆姐,你疯了吗?”思思吓了一跳,牛桂圆不会是受刺激太深,神志出问题了吧?
“没有,阿囡,我脑子再清醒不过了,军军在这户人家吃得好,住得好,能受到最好的教育,还是大城市的户口,这些我都给不了军军。”
“可你是军军的亲姆妈啊,这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可我这个亲姆妈没用,给不了军军好的生活。”牛桂圆苦笑道。
思思叹了口气,她有些理解牛桂圆的想法,大概是被军军的养父母家的好条件刺激到了吧,担心军军回去过苦日子。
“可是桂圆姐,你不认回军军,难道你不想他吗?还有姐夫他们,他们会同意吗?”
“阿囡,我和你姐夫怕是过不长了。”牛桂圆又爆出一个惊雷。
她也没等思思说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打算好了,军军找到的事不告诉王全忠他们家,反正他们也不把军军放在心上,我回去把饭店的活歇了,来这户人家做保姆,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照顾军军了。”
牛桂圆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笑容,似是对自己的打算很满意,她又接着说道:“阿囡,你看军军在这里过得多好啊,每天能吃牛奶,还一天一个苹果,穿的都是新衣服,还会说英文,说明军军的养父母十分看重他,军军留在这里比跟着我强,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我都打听好了,他家的保姆做到这个月底就不做了,到时候我去做保姆,每天照顾军军,就跟以前一样,除了不能叫我姆妈,不能叫就不能叫呗,只要军军过得好就行”
.......
思思悲悯地看着絮絮叨叨的牛桂圆,一会儿笑一会儿发呆,一个人就这么说个不停,也不指望思思回答。
不知道她和丈夫之间出了什么事?看来问题比较严重,否则牛桂圆不可能说要分开,也难怪牛桂圆现在都有些略带神经质了,儿子丢了,婚姻不幸,接连的打击怕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神经衰弱的吧!
虽然她始终认为孩子还是跟着亲妈比较好,不过这毕竟是牛桂圆自己的事情,别人不能替她做决定。
牛桂圆自己回王家镇了,思思则留在了上海,学校马上就要开学,她明天就要坐火车去北京了。
后来的事情发展思思并不清楚,还是到了秋天,贺学文来北京才告诉思思,牛桂圆确实去了上海做保姆,而且她和丈夫王全忠离婚了,因为王全忠不同意她去上海,两人大吵了一架,王全忠还动手打了牛桂圆。
当然牛桂圆的四个哥哥也不是吃素的,第二天就跑到王家镇把王全忠揍了个半死,牛桂圆便顺势提出了离婚,王家居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思思没想到牛桂圆说过不长是真的过不长,这么快就离婚了,可就算是在前世21世纪,离了婚的女人总是举步维艰的,还得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更何况还是在这个保守的年代。
唉!希望牛桂圆以后能够获得幸福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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