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婷婷道别后我出了图书馆,一时又迷茫不知归处,想着既然谈话结束了,似乎应该先向杨晓萌报告一下,然后再去找李楠说一声才好。
但是此时我却不想动弹,不想解释,害怕见任何人,因为我突然就陷入了对飞鸟深深的思念当中。没有征兆,一下子就掉进了回忆的深渊,过往的一切与现实的凄凉形成鲜明的反差,我干脆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让回忆肆意弥漫开来。
“这个家伙现在在哪里?他正在做什么?现在有谁陪在他的身边?”这是我最近经常问自己的几个问题。
……
飞鸟这个人啊……不知为了现在的局面做了多少准备……一直默默做着准备……如果他早早就告诉我一切,让我帮他,从大一的时候就开始,我们一起努力,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
我猜飞鸟当时也是在极力忍耐吧。一方面想把心里的秘密都倒给我,另一方面又不想我踏入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如此反复煎熬也够他受的,弄得如此年纪轻轻就心事重重,这样肯定老得快。
……
就在两个月前,飞鸟在我生病的时候,突然在一天晚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离开了我们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们,开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祝.融.会》对他紧追不舍,最终侵入了我的生活。
也是在那场大病之后,我长出了羽翼,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只非人类的存在;紧接着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一个崭新的异世界终于在我面前拉开了帷幕。其实我身边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异世界的存在,包括我的父亲,飞鸟和李力等等……所以我就像是生活在真实版的《楚门的世界》里,大家都瞒着我营造着一个明媚的空间,让我在其中无忧无虑地生活。
我自诩为一位诗人,号称要追求真实、真理和本质,但最看不透这世界的恰恰是自己——这多么讽刺啊,还不如从开始就低头做一个愚汉,快快乐乐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
但是宿命就是如此荒唐,翅膀终于还是觉醒了,敏感的特质终于无法压抑,谁让我身体里流着羽人的血液,谁让我遇见了飞鸟这样的启蒙者,谁让你们安排了李楠、李力、杨晓萌、洋洋、顾媛媛、鳄鱼小蕙这些顶尖的搭档来和我配戏……甚至还有老三田文那样的实用主义反面教材做陪衬……所以,我不努力又能怎样?!
老天啊!你要是别安排飞鸟同学,而是安排个张三李四的,天天带我泡网吧,喝小酒,没事撩撩傻白甜妹子们,玩游戏、刷视频、看网剧,重要的是也别研究什么混账诗歌……那样也没错啊,大家都差不多,以后找个喜欢不喜欢的工作,结婚生子,然后继续喝小酒、玩游戏、刷视频、看网剧、撩妹子,我是不是就可以安生了?就此幸福下去?
“你现在也可以回到那种生活!只要你愿意,回到过去,怎么都没关系的。”飞鸟肯定会那样说,而且完全不会责怪我,他那种人肯定不会硬拉着我去冒险。
……
但是我对人生的观念显然不是如此,作为诗人,为我所在的世界进行素描,为我的时代贡献热血和力量,这才是我认为有价值的生活。
飞鸟虽然犹豫这种信仰可能给我带来的痛苦,但是他同样忍受不了让我永远隐藏在帷幕之后。因为既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那么他就不能一直欺瞒;而且飞鸟也知道我是羽人,一旦羽人的状态觉醒,他反而不希望我晕头晕脑四处乱撞。
……
有时候……只是偶尔……但的确有这种时候:
我会突然涌起对阿鸟的怨恨,恨他如此轻易地跳出了我们共同的大学生活;怨恨他应该更果断让我们一起承担问题;怨他为何总是顾虑太多,为别人考虑,什么都自己扛着;还有顾媛媛的牺牲,也许我们大家一起亡命天涯,还可以互相有个照顾……
“郑飞鸟同学,你现在可否还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我无法评估事态的发展和走向,不过现在的情况,我也并不满意。
“可是你现在也很难熬吧!”过了一会,没恨多久,我又无可救药地开始怜悯他了。
没有我们大家的日子他肯定也不好过,回忆的锉刀可不会只修理我一个人——越是处境艰难,往昔的回忆就更则默认,这是痛苦最优良的素材,绝对让人身心俱损,触不及防。虽然飞鸟是个极端冷静的家伙,也不免会被其困扰。
……
我的飞鸟老哥!既然你不在眼前,我倒有些平时抹不开的,两个大男人之间说了脸红的话,现在倒可以一吐为快了:
飞鸟!你这个家伙!我一直想感谢你帮我建立了崭新的视野,开拓了观察世界的思路——是你帮我认定了诗人的身份,建立了对待世界的进取、客观与从容态度。当着你面我说不出这些,放不下面子,等我们再次见面,我也不会承认。
飞鸟!你这个家伙!难道你是一个独特的棱镜投胎转世吗?你怎么会有那么多古怪的想法;那么多解释世界的新鲜思路;那么朴实又行之有效的处世方法……在认识你之前,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思想真的可以既独特鲜明,又亲切而润泽!“润泽”就是这个词!我找了好久才发现这个词形容你非常合适,找到以后我自己都舒服了好久。
飞鸟!你这个老家伙!反倒是你走之后,我似乎更了解你了。这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拉开距离之后,反倒可以从我们友谊的小结构里跳出来,从更宏观的角度来审视你。你对结构的把握无疑是超强的,我们都在你的结构之中,就像你说的的从不去把控和干预,掌控都是相对的,这是你的品格所致。如果换成其他人有你的能力,他们可能会主动利用这种领导力,建立一个自我中心的结构,你不想做一个强人,你不想控制任何人。这还是洋洋一句话提醒了我,洋洋总是更加敏锐,她说虽然你不在这里,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你的影响,你在我们心中已经建立了牢固的的虚拟人格。
飞鸟!你这个家伙啊!最后我要感谢你的信任!你一定能预见我的蜕变,知道我羽人的状态正在觉醒,翅膀正在成长。在这个时候你却选择了离开,这是一种深层次的信任!不是信任我可以万事大吉,逢凶化吉。你是信任我始终会坚守初心,坚守信念!并不是我的身体会坚如磐石,而是我们共同的理想会如喜马拉雅一样岿然不动。你坚信这一点,所以你会说,“大者皆不动,内外清明,万物融合。”你不想我们一起流亡,因为不动对我更有利,更有帮助,你的离开就是成全了我的坚守。
飞鸟!你这个家伙啊!还有多少秘密等待着我们一起去解开,我们还需要更努力……
……
好了,好了,不想这些了!
下一步,就是要接受李婷婷说的羽人族的训练,同时准备行装,安排时间,开始我的独立调查行动,就像一只好猎狗,嗅着飞鸟的踪迹去探究那些黑暗深渊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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