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天际一线晨光,白雾蒙蒙的江面上,依稀可辨认出一列高耸的桅杆。
“那是什么?!”眺望的军官一声低呼。
“水师的军旗!”南海水师停泊在广州城外有段rì子,不少人都认识水师的军旗。
陈公举眼神微凛,“来了!”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接过千里镜放到眼前。
圆形的视野中蓦然出现了一面随风飘扬的赤sè龙旗。“果真到了!”饶是城府甚深,陈公举也脸现激动之sè,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千里镜,沉声道:“传令下去,捍海城必须守住,不得后退一步,驻扎城内各州县团练准备出城,先遣四十营团练分兵进驻南肆,一旦捍海城防守不稳,他们就立刻增援上去!必使贼寇不可越雷池一步。”
夜袭已经派出三万人马,若再将城内的本地团练尽数遣出作战,东城、西城和子城这三座城池内就只剩下不足一万禁军厢军守御了。陈公举下令,旗牌官还未答话,黄元龙便高声道:“孤注一掷,万万不可!”“陈大人,三思啊!”有人附和道,更多的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陈公举。知州手握着战守大权,但将城中团练孤注一掷关系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身家xìng命的大事!捍海城是广州最前面的一道防线,也在海寇战船上的火炮shè程之内。这些天官军与海寇间易手不下十数次,陈公举将大部分团练军遣出死守捍海城,与此前的策略大异其趣。万一决战失利,这些兵力损失在城外,广州便再没有和海寇抗衡的本钱了。
“诸位勿忧,”陈公举看着众人,泰然道,“南海水师援军已经到了!”
“什么?”“水师到了?”“南海水师吗?”
“真的是水师么?”“太好了!”
除市舶司使刘虞等寥寥数人外,众官员无不大惊失sè。
震惊之后,连黄元龙在内,众人都大喜过望。
前段rì子,广州与南海水师交恶,众地方官虽然不明究里,但总对水师心存不满,但水师港区,海寇便大举犯境,贼人所至之处生灵涂炭,连广州城都岌岌可危,众人担惊受怕伤痛之余,心中无不暗暗懊悔,甚至有人底下多次对陈公举建议,清软禁在知州府中的武昌侯出来主持大局。一则武昌侯乃当世名将,用兵远胜过城中各人,二则可以借用武昌侯的威望震慑海寇。但南海水师既已远离,纵然赵行德复出,也难以在旬月间将其召回。因此,众人也不敢心存奢望,就算是黄元龙这一派的官员,也是指望朝廷沿灵渠南下的刘光国所部援军更多一些。
熟料,南海水师竟突然出现了!
“水师来援,大善,大善!”黄元龙兴奋之余,不顾和陈公举曾有嫌隙,抚掌大笑,他又皱眉道:“不过,是敌是友尚未可知。陈公举,大敌当前,你再将武昌侯扣押城内便不妥了,当立刻请出赵元直,请他登上城楼,向水师将士陈述利害!”
“正当如此,陈大人,当请出武昌侯!”几个官员随即附和道。
众人兴奋之余,全没有想到若赵元直尚被扣押在广州城中,南海水师又如何肯来驰援?
“不必,”陈公举微微笑道,“赵将军正在水师中主持大局。”
“什么?”众人再次震惊。黄元龙看着陈公举,神sè复杂。
到了这时,还猜不出陈公举和赵行德早有安排,他也不可能坐得住学政之位。
此时,南海水师来援的消息已传遍城头,将士们欢声雷动!
“朝廷水师来援!”
“南海水师来了!”“水师将封住了珠江口!”
这些rì子来,广南到处兵荒马乱,广州城内充斥着难民,海寇四面围城,城内百姓登楼眺望,只见海盗船的黑帆遮天蔽rì,而广州形同孤岛,城外伤亡越来越惨重,城内兵民当中,绝望的情绪也在rìrì增长。南海水师突然出现,给了围城海寇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城头的军兵虽然不明白此举对战局的意义,也是兴奋莫名,一支援军赶到,这里便不再是一座孤城!
“看,看那,大宋的龙旗!”有人指着桅杆上悬挂的水师军旗。
“援军来了!”有人激动得手舞足蹈。
珠江江面,先出现了一线林立的桅杆,慢慢的,庞大的战船出现在水天相接处。
“他***,”左念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低声道,“水师援军?!赵先生还扣在知州府中,水师竟然会不计前嫌么?”左念远他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看清楚水师的军旗,脸上浮现出惊喜,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沉声道:“周兄,水师的援军到了!援军真的到了!”
“援军?是赵先生带着人马来了吗?”周瑞鳞嘶哑地低声道。
他的脸颊苍白,无力地平躺在地上,他用力睁大眼睛,目光仿佛灼热的火焰一样明亮,然而,周瑞鳞实际上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必须竭力保持清醒,一旦闭上眼睛,也许就在也睁不开了。一条沾满血污的毯子搭在他身上,在夺取捍海城的战斗中,周瑞鳞的左腿被一箭洞穿,血流如注,军兵们将伤口简单包扎,在郎中赶到之前,只能让他一动不动的躺着。周瑞鳞一度失去知觉,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他始终没有高声呻吟,只是咬牙熬着。许多血流得比他少的人都死了,但周瑞鳞还一直活着。海寇被打退后,左念远便立刻过来看他。
“周兄,你可要挺住了!”左念远低声道,“就要大胜了!”
“我么?”周瑞鳞头脑有些昏沉,“这伤势,没什么?你怎么样?”
“我还好。”左念远抚了抚肩头,只是被箭矢擦伤,比大多数人幸运。
“好,信,别忘了交给内子。”
“你要挺住!。”左念远打断了他的话,好友和袍泽一个一个在面前死去,让他恐惧。
周瑞鳞却没理会他,咳嗽了一声,叹道:“躺着不能动了,找本书来看,行么?”
“什么书?”左念远一愣。
“手边有《孟子》吗?”
“没有。”左念远摇了摇头,“这是在战场上,到哪里去找《孟子》啊?”
“是吗?”周瑞鳞苍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真可惜啊。”
他仿佛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没疼痛的伤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不痛了。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心智却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清醒,耳畔听见了无数各种各样的声音,千万念头如cháo水一般涌上心头,他回忆起自己尚是垂髫童子时束发开蒙,很小时便有“神童”的名声,父母宗族都以此为荣,于是他愈加努力,以古之贤臣自比,要做个上扶社稷,下安黎民的大丈夫。天下板荡,理社清流尊天子不奉乱命,自己一边心忧天下,一边却暗暗地兴奋莫名,于是愈加用心奔走于士绅之间,在左近州县也算小有名望,被同乡推为主簿兼团练官,允文允武,虔诚远大,现在想来,故去种种真如南柯一梦。
周瑞鳞脸颊浮现一抹殷红,他自觉心思如电,就算身体完好时,思绪也没有这般敏捷。其实这种jīng神状态是不正常的。他仿佛油灯燃烧到最后的时刻,火焰会忽然变得明亮许多他的身体已极度衰弱,但他的jīng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这样强烈的jīng神,让周瑞鳞感觉整个人都在燃烧,若这时有文章纸笔在,必定是万言一挥而就。他用力睁大眼睛,仿佛要更好的体会这样一种文思敏捷jīng神的状态。在别人的眼里,他的额头发烫,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仿佛什么看不见。几只苍蝇嗡嗡地在他身旁盘旋,都给左念远挥手赶开了。
“手边没有《孟子》。”周瑞鳞叹道,“真是可惜啊,可惜啊......”
他忽然感到极度的疲倦,便闭上了双眼,仿佛安静地睡了过去,渐渐没了声息。
“周兄,周兄......”左念远哽咽道,他拭了试周瑞鳞脸上的血污,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捍海城头,原本或坐或卧的将士们纷纷站起身来,他们翘遥看水师的战船,目力好的人不需千里镜已看得清大宋龙旗。前线官兵更明白团练与海寇在武艺上的差距,这些天来全凭着一股保卫乡土的血气在拼死抵抗,城头将士望见南海水师来援,顿时士气大振。
“水师来了!”“万胜!”“万胜!”
这一刻,无数将士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拼命地朝着远处挥舞双手,大声欢呼起来。
珠江江面上,南海水师战船已十分清晰。南海水师恰好占据了珠江入海由窄变宽之处,二十余条战船呈两列排开阵势,均以高大的船舷朝着北方。船舷下面的炮窗已经打开,铁桶炮被推出来。在朝霞的映照下,伸出船身的铁桶炮身反shè着刺眼的光芒,仿佛猛兽露出狰狞的爪牙。
作者:有劳诸位久等,元吉无以为报,今rì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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