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在克勒满沙街164号杂货店外面负责警戒,但他的心,其实早就飞到了隔壁的军统古星区机关。算算时间,古星区机关应该已经转移了。但朱慕云担心,邓湘涛为求稳妥,并没有将人全部转移。
还有李辰宇,为何他会再次出现在杂货店?是邓湘涛授意还是李辰宇的私自行动?如果是邓湘涛授意,朱慕云倒也不担心。就算封存义在后门跟着,连李辰宇的衣角都摸不到。
可要是李辰宇的私自行动呢?李辰宇已经被宋鹏盯上,轻易不能抛头露面,对面恒昌源二楼监视点建立后,李辰宇就再也不能出现在杂货店。除非,发生了特别紧急的事情。或者,李辰宇自己希望暴露。
宪兵开始撤离时,朱慕云也命令宪佐班的人撤离,他在外面亲自警戒,并非给宋鹏面子,而是因为李邦藩。此时,李邦藩已经回去了,现场交给了宋鹏。
“朱处长,你也走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宋鹏得知宪佐班的人要走,马上出来,焦急的问。
情报处的,他是坚决不想要的,这是他的任务,孙明华凭什么插手?孙明华带着容厚华等人,比日本宪兵的人,离开得还早。现在,宪佐班如果也离开的话,整个杂货店,就只剩下宋鹏和娄星凡了。
“法租界的治安一向良好,怎么可能出事?”朱慕云不满的说,他给宋鹏面子,是因为当时李邦藩在。如果宋鹏觉得,可以支使他做其他事,那就想错了,大错特错。
“我指的是军统的人。”宋鹏有些担心的说。
“天色已暗,兄弟们也要下班。况且,宋科长胆识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朱慕云微微一笑。
“能否请朱处长留两个人在此?明天我再来勘察现场。”宋鹏想了想,说。
“留两个人当然没有问题,但宋科长应该知道规矩吧?”朱慕云问。
“什么规矩?”宋鹏一怔,这应该是宪佐班应尽的义务吧?
“两位兄弟留在这里,晚上的辛苦费、宵夜费,明天早上的早餐费,还有晚上加班的烟酒钱,总不能让我出吧?”朱慕云问。
“不知道要多少?”宋鹏问,都说朱慕云贪财,终于见识到了。上午还假惺惺要给自己改善生活,现在派两个人还要钱,真是无耻之尤。
“不多,二十元就可以了。”朱慕云淡淡的说。
“宪佐班的兄弟,这待遇可真够好的。”宋鹏马上拿出二十元,递给了朱慕云。
“每个人二十元,不知你想要留多少人在此?”朱慕云问,见宋鹏还要说话,又说道:“宪佐班的兄弟至少是两人一组执行任务的。”
“能不能先欠着?”宋鹏一看手里的钱,无奈的说。
“当然可以,但按天收息,还请宋科长先写借条。”朱慕云说,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欠钱,只是欠的钱时间越长,要支付的利息就越高。
“那行,我想请四个兄弟帮忙,前后各两个。”宋鹏说。
朱慕云马上叫来四个人,当着宋鹏的面,每人给了十元的辛苦费。至于宵夜和烟,等会他派人再送来。
“宋科长,你可都看到了,我这都是为兄弟们谋的福利,多谢宋科长慷慨。”朱慕云摇了摇手里的借条,今天晚上,宪佐班所有人的宵夜都有着落了。
宋鹏还能说什么呢,朱慕云拿着自己的钱送人情,手下的人当然高兴的。唯一让他郁闷的事,这些人最终感谢的是朱慕云,他出了钱,依然没得到宪佐班的人认可。
宋鹏当然想抓军统,可是,自己的命更值钱。如果命都丢了,抓再多的军统又有何用?原本宋鹏准备回去的,可是花了八十元,他当然要好好利用。晚上一个人清静了,他可以再仔细的检查一遍。
下午在杂货店检查,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他相信,这间杂货店一定有秘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宋鹏进去后,朱慕云吩咐宪佐班的人,让他们多长个心眼,要是有事情,保命为上。抗日分子是抓不完的,自己的命可就只有一次。
朱慕云下班后,并没有马上回家。他给于心玉打电话,想约她一起吃饭。今天下午的事情,于心玉应该知道了。在电话局上班,用点心思的话,可以听到很多秘密。
“吃饭?在哪里?”于心玉淡淡的问,她确实知道了发生了克勒满沙街164号的事情,旁边的163号,就是区机关的办公地点。古星区电讯处的主要人员,都在克勒满沙街163号上班呢。
邓湘涛几天前就下了命令,区机关要转移。可那么多设备,想要一下子转移,也是很麻烦的。今天164号出事,虽然还没波及163号,可她不知道宪兵分队有什么发现。要是换在平时,她绝对不会这么快答应朱慕云的,一想起昨天晚上,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就说不出的恶心。
“德明饭店吧,我来接你。”朱慕云微笑着说。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是。”于心玉忙不迭的说,她自己开车去,等会吃完饭后,就可以独自离开了。与朱慕云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心里就越不舒服。
朱慕云挂了电话后,并没有直接去德明饭店,而是开着车子去了趟江岸街和丰公寓。邓湘涛可能出现在那里,他得抓紧时间,向他汇报今天的事情。同时,朱慕云也担心李辰宇的安全。
朱慕云把车停好,看到上面三一八房间,并没有灯光。可是朱慕云并不气馁,他依然走了上去。晚上开灯,给人以明显的信号。邓湘涛就算在房间,也未必会开灯。
果然,到上面后,朱慕云注意到了门上的暗号,还有那根都不会注意的头发丝。他在外面用暗号敲了敲门,很快,门就无声的打开了。
“今天李辰宇突然出现在杂货店,宋鹏派人在后面守着,宪兵分队的人从前门冲了进去。张博和李辰宇逃脱,其他人都被捕。整个杂货店被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电台、枪支等敏感的东西。”朱慕云一见到邓湘涛,马上汇报着说。
“李辰宇这是私自行动,原本通知他今天下午离开古星。但他想拿回存放在杂货店的私人物品,结果被发现了。”邓湘涛缓缓的说。
“人呢?脱离危险了吧?宋鹏可能安排了情报处的封存义在后面盯着呢。”朱慕云担忧的说,能进情报处的人,都很机灵。有心算无心,李辰宇要是被盯上,那就麻烦了。
“张博已经回来了,李辰宇还没有消息。”邓湘涛摇了摇头。
“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区座,你可得作好最坏的打算?”朱慕云提醒着说。
“放心,主要人员已经开始转移,包括沈云浩、邓阳春,已经撤出了古星。明天上午,我也会离开。其他军统的交通站、情报组、行动分队,与李辰宇近期有过接触的,全部转移。”邓湘涛说,古星区的人,不可能全部撤出古星。只能是主要人员,先出城避风头,等风头一过,再回来继续战斗。
“于心玉呢?”朱慕云问。
“她的情况,李辰宇并不清楚,无需转移。”邓湘涛摇了摇头,于心玉前段时间才离开古星几天,现在又让她离开,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转移的兄弟,最好能连夜转移,至少,这几天都不能再回原来的住处。”朱慕云提醒着说,宋鹏既然已经动手,自然不会再留情。
邓湘涛早就将命令传了下去,在转移期间,他已经无法掌握手下人的动向。这些人就像射出去的飞镖,他自己也没办法掌握了。
“放心,大家都会小心的。”邓湘涛说,朱慕云能在这个时候赶来通知,他还是很欣慰的。
“我等会约了于心玉一起吃饭,不能再待了。明天如果有最新情况,我会再过来通知。如果你不在,我转告于心玉,让她给管沙岭发报。”朱慕云说。
“慕云,于心玉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邓湘涛缓缓的说,朱慕云虽然是作最坏的打算,可是,想要完全做到,将会放弃很多经营多年的据点。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完全放弃。有些人在古星生活多年,突然之间要消失,怎么可能呢?最多,也就是消失一段时间。真要是暴露了,才真正转移。否则,只会让他们临时住在宾馆、舞厅之类的地方。
“请区座放心,我哪怕就是舍命,也会保护好她的。”朱慕云坚定的说。
“不要说得这么悲壮,或许只是杞人忧天。放心去吃饭吧,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邓湘涛微笑着说。
“希望是虚惊一场。”朱慕云说,当然,也要相信军统的人,不会一被捕就招供。但是,从他们一惯的表现来看,作最坏的打算是没错的。
“这个地方,明天下午就会放弃,钥匙在王家港的暗道里有一把,你要用可以去拿。”邓湘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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