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走后,李邦藩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名字,其中,最后一个是朱慕云。这是宪兵队拟定的初步怀疑名单,朱慕云的名字之所以最后才加进去,是因为李邦藩刚开始并不认为朱慕云有嫌疑。
在李邦藩看来,政保局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野草,唯独朱慕云不会。为何?凭着他对自己的忠心,凭着他对皇军的忠诚,凭着他在政保局的表现,以及表露的贪婪。
如果怀疑朱慕云是军统的人,李邦藩还有几分相信。但共产党是什么人?他们标榜自己清正廉洁,忧国忧民,绝对不会违反这个原则的。
可是,本清正雄要求李邦藩,将所有符合特征的人,全部纳入嫌疑名单。所谓的特征,指的是可能为新四军提供物资、情报的人员。根据宪兵队得到的情报,“野草”一定不是商人,而是潜伏在党政军内的,有一定级别的人员。
当然,在政保局,像这样的嫌疑犯有不少,经济处四个缉查科长,全部赫然在列。另外,总务处的陈旺金,以及总务处的几个科长。就连现在的看守所所长华生,也在名单上。
并不是说,名单上就一定有野草。宪兵队虽然获得了重要线索,可是并没有具体到,野草所在的单位。如果确定野草就在政保局,李邦藩为了除掉此人,不惜将名单上的人全部除掉。
根据宪兵队制定的“野草”特征,朱慕云确实应该进名单。李邦藩在提交名单时,根本就没有想到朱慕云。要不是本清正雄提醒,他根本忘记了,朱慕云也是符合这些特征。哪怕在将经济处的嫌疑人写进名单时,李邦藩脑海中,也没有浮现朱慕云的身影。
可就算如此,李邦藩也觉得只是走过场。他坚信,朱慕云能经得住任何调查。甚至,都没有必要调查。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这也是朱慕云两年多以来的表现,换回的结果。
这个任务,李邦藩原本是要交给郑思远的。他并非不信任孙明华,而是觉得,孙明华的能力有问题。孙明华指挥的几次行动,接连失利。抓捕井山,多好的机会啊。只要撬开他的嘴,就能让军统元气大伤。
可孙明华呢,掉以轻心,根本没有想到,军统会从医院救人。如果换成朱慕云,必定会在医院里布下天罗地网。军统不管来多少人,都有来无回。
多好的机会啊,据说当时在雅仁医院动手的,是军统的行动处长邓阳春。如果能把邓阳春抓捕,就算邓湘涛没落网,也算除掉了他的左臂右膀。可以想像,军统从此将一蹶不振。
可孙明华的表现令他很失望,井山被救走不说,情报处留在医院的人还被除掉。军统后来更是放出假情报,把情报处的刘上书以及其他人员,全部炸死在仓库。整个情报处损失的人手近半。
李邦藩原本是要处分孙明华的,但后来抓到了一个罗斌。得知古星地下党市委的负责人露面,并且还被抓捕过,又放掉了。李邦藩很是兴奋。他认为,情报处终于可能性有所作为呢。
可孙明华的表现呢?罗斌已经叛变,虽然他只是阚宏宪的交通员,可是,罗斌掌握了古星市委的主要成员资料。这些人就算全部转移,但只要罗斌在手里,就有机会找到他们。
这是李邦藩最后给孙明华的机会,如果他的表现不能再令自己满意,那就对不住了。情报处长必须给有能力的人担任,像孙明华这种庸才,还是当个闲职比较好。
一般情况下,朱慕云不会去孙明华的办公室。可今天,他特意去了。孙明华翘起二郎腿在无聊的看报。听到开门的时候,正要发怒,看清是朱慕云,脸上马上浮起来笑容。将报纸随手一放,人就站起来迎了过去。
“慕云,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孙明华惊讶的说,朱慕云很注意细节,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来自己这个情报处长办公室的。
可是,孙明华突然想到,自己屁事没有,整天不是喝茶就是看报。朱慕云以前谨慎,可以理解,现在完全无需顾忌了。说得不好听点,就算情报处大门打开,也没什么机密可以泄露的。
“来看看你啊,喊你去码头打牌,你又不去。”朱慕云笑着说。推荐孙明华调查野草,不仅仅是为了给孙明华一个人情,更重要的是,孙明华调查野草,自己能便宜行事。
“没办法,你是不知道,昨天局座黑了一天的脸。”孙明华叹息着说,他办砸了工作,在李邦藩面前也没有底气,整日活得胆战心惊。
他很担心自己的前程,或许,不久的将来,自己这个情报处长就要成为历史了。他虽然预料到了这一点,可有一点非常担心。他不希望自己这个情报处长,会是宋鹏来接任。
“日军的失败,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明哥,听说了吗?宪兵队获得了野草的重要线索。”朱慕云突然压低声音,神秘的说。
“知道。这个线索,还是我最先发现,并且报告给宪兵队的。”孙明华得意的说,虽然罗斌死了,吴渭水的名单没有拿到。可是,“野草”这个代号,却是他最先知道的。
“咱们政保局也要排查所有的嫌疑人。我向局座建议,这个人选,非明哥莫属。”朱慕云微笑着说。
“真的?”孙明华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说。
“当然是真的,你以前就排杳过局里的人,现在找野草,除了你还能有谁?”朱慕云微笑着说,让孙明华调查,自己不打听他的调查进展,给他提供点线索,还是可以的。
“多谢兄弟。”孙明华感激的说,这个时候,朱慕云还想着自己,实在够意思。
“你现在去局座办公室,想必就能接到任务。我不打扰你了,预祝你早日揪出野草。”朱慕云着说。
“有你的支持,一定会的。”孙明华笃定的说。
“需要我支持的,一定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朱慕云随口说。
孙明华无聊透顶,现在有了任务,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很兴奋。他与朱慕云一起离开办公室,朱慕云去了经济处的办公室,他则去了李邦藩的办公室。
很快,他就接到了李邦藩交待的任务:在政保局排查野草。
宪兵队也只是怀疑,并不确定野草就在政保局。至于宪兵队获取的线索,暂时也没有公开。孙明华负责的任务,也只是在政保局排查野草。因为有了嫌疑名单,孙明华的排查范围就小了很多。
“局座,怎么慕云的名字也在上面?”孙明华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刚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可是当他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很是诧异的说。
“他符合所有的特征,当然要调查。”李邦藩缓缓的说。
“局座公正无私,属下佩服。”孙明华奉承的说。
话是这么说,但孙明华自动把朱慕云的名字忽略了。就算朱慕云的名字在上面,但无需对他调查。朱慕云从参加工作开始,他就一直知道。如果朱慕云有了嫌疑,那整个政保局就没有一个好人了。
孙明华拿着名单,离开孙明华的办公室后,径直去找了朱慕云。既然有了任务,他当然想大干一场。他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向朱慕云借地方办公。内部调查这种事,不适合在政保局办公的。
“慕云,你二处的审讯室,能否借我用一段时间?”孙明华直截了当的说,他与朱慕云之间,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可以。只是明哥,调查野草,没必要动用审讯室吧?”朱慕云说,内部调查是很敏感的事情。一个不好,孙明华将成为众矢之的。原本他在政保局就难以立足,要是得罪了人,以后就更加不好过日子了。
“有些人要过堂才行的。”孙明华说,这种初步调查,当然不用审讯室。可是,他手里必须要有个这样的地方。
拿到调查“野草”的任务,孙明华手里又有了权力。李邦藩说过,他可以调查政保局所有人。哪怕名单上没有,也可以随时调查。名单上的人,只是重点怀疑对象。
“好吧,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可以配合。”朱慕云爽快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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