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朱慕云从镇南五金厂离开前,给济南路的实惠饭馆打了个电话。听到袁旺财的声音,朱慕云就挂断了电话。袁旺财从九头山回来后,朱慕云还不知道山上是什么情况。
因为实惠饭馆的地下室,朱慕云与袁旺财见面,显得方便得多。其实方便倒是次要的,最重要是安全。其他事情,朱慕云可能不会在意。可是安全,是他永远放在首位的。
对一名潜伏者来说,没什么比安全更重要的。身份一旦暴露,意味着彻底失败。朱慕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政保局的特务,而不是一名地下党。
“朱先生。”袁旺财在柜台上装了个小机关,只要地下室有人,轻轻一拉下面的绳子,上面就能知道。而柜台想要通知地下室室,在下面一个角落里轻轻一踢,地下室的一个铃铛就会响。
“你哪天回来的?”朱慕云问,从袁旺财上山,差不多有三天时间了。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可他心里,还是很牵挂九头山的事情。
“昨天傍晚才回来。”袁旺财说,杨世英原本还想多留他几日,可实惠饭馆离不开他。三五日还行,时间长了,罗泉一个人张罗不开。
“山上的情况还好吧?”朱慕云问,袁旺财在山上待了几天,想必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大哥上次受了伤,幸好无大碍,现在已经基本恢复。只是,他总想着下山报仇。幸好有五当家的拦着,要不然早就来攻打古星了。”袁旺财介绍着说。
李秀英死在古星,是杨世英永远的痛。要不是杨世英当时太过冲动,或许李秀英能顺利上山。一家人就算住在山上,条件再艰苦,也比阴阳两隔强啊。
当初朱加和之死,是因此郑思远。现在,李秀英之死,也是因此郑思远。杨世英已经将郑思远,列为必杀名单。
可是,九头山自朱加和等头领死后,元气大伤。如果杨世英再进城,一旦被日军趁虚而入,那不但报不了仇,九头山真有可能被消灭。
“五当家?”朱慕云说,真是三天不出门,不知世上事。九头山只有大当家杨世英,二当家陆中平。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五当家?
蓦然,朱慕云明白了。三当家和四当家,应该是袁旺财和罗泉。至于这位五当家,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新四军的人。
湘豫鄂挺进纵队所的纵队机关在猪婆山,距离九头山并不算完。家里收到电报后,迅速就能作出反应。只是朱慕云并不知道,这个五当家,是以什么方式,坐上五当家位子的。
“原本大哥的意思,是要让我坐第二把交椅,让罗泉坐第三把交椅。但我觉得,既然定下来了,就不要再改。我和罗泉,也不在乎是几当家。所以,我是三当家,罗泉为四当家。至于这位五当家,大名应成杰,来历不详,但以前肯定当过兵。”袁旺财介绍着说。
“应成杰?此人能力如何?”朱慕云记住了这个名字。他相信,胡梦北听到这个名字后,可能会认识。
“能力真不错,与山上的兄弟也谈得来。没事就喜欢跟兄弟们聊天,问家里的情况啦,怎么上的山啦,生活习不习惯,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日本人明明只有那么点,可我们就是打不过他们。就连我,五当家的也没放过,天天追着我问。另外,他要求山上搞军事训练。以前九头山也偶尔搞搞,但不正规。五当家上山后,首先要求走队列。他平常和蔼可亲,但训练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现在,很多人都怕他呢。”袁旺财说。
袁旺财在山上的时候,也被拉着接受了两天的军事训练。别看只是走队列,踢正步。一天下来,还真是辛苦。他之所以一定要回来,也跟不想训练有关。
“你和罗泉的任务呢?”朱慕云又问,应成杰的行为,还真像是一名政委。只不过,这名政委,肯定也带过兵打过仗,经验丰富,又擅长做思想工作。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这家实惠饭馆,以后将作为九头山的秘密联络点。但是,这个地方,除了五位当家外,其他人都不会知道。”袁旺财说,这也是朱慕云特别提醒的。
实惠饭馆的安全,关系到袁旺财和罗泉的安全。同时,也关系到中统这条线。至于其他人员进城,可以再启用另外的联络点。
“考虑的很周密。”朱慕云点了点头。当时他确实提醒过,但杨世英能重视,说明自己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另外,中统愿意资助一笔钱。”袁旺财说。中统在古星力量比较弱,想让他们提供武器和药品,就算有货也运不进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给钱,让九头山自行采购。
“好嘛,有钱拿是好事。”朱慕云微笑着说,任何时候,都不能跟钱过不去。特别是在这样的时期,钱和枪缺一不可。
“可是,中统要求派人上山。”袁旺财说,中统当然不想白花钱。他们出了钱,也想进一步拉拢九头山。就算他和罗泉,已经加入中统。但在中统看来,两人都在古星,对九头山的人影响不大。
“可以啊,山上的日子清苦,想必他们难得坚持。”朱慕云缓缓的说,土匪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特别是他们想要整人的时候,更是花样百出。
“何止是清苦,光是每天的训练,就能把他们吓走。”袁旺财微笑着说,既然要上山,当然得听号令。在九头山,就连杨世英都不能例外,每天都要进行训练。按照应成杰的说法,现在多流点汗,以后才能少流点血。
“你与九头山如何联络?”朱慕云又问,既然实惠饭馆是联络站,以后古星有什么情报,都要及时传到山上才行。
“山上每天派人,去我们准备的情报站取条子。”袁旺财说,现在通讯不发达,只能依靠人力。每天派人进趟城,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果有电台就好了。”朱慕云突然说,但就算有了电台,九头山也没人会用。这东西,不是想学就能马上学会的。
军统杭州电讯人员训练班,招的学员本身就有基础,还是至少高中以上学历,都要一年才能毕业。九头山的人,能找到几个识字的,已经非常不错了。让他们学会发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有人会发报,也没有电台啊。朱慕云什么东西都能搞到,可电台这玩意,属于严格管制物品。而且,经济处管理的关卡,也不会有电台出入。
“要不,让中统派人送电台上山?”袁旺财突然说,中统的人上山后,自然也要与外界联系,总不能每天也派人下山送情报吧?
“这个办法好,有了电台,以后再有紧急情况,马上就能知道。”朱慕云高兴的说,但他又提醒了一句:“古星的电台,可不能设在你这里。”
“我会向程吉路汇报的。”袁旺财说。
“有件事,你跟杨世英说一声。百里车马行是我的买卖,九头山最近好像要打百里车马行的主意?”朱慕云想到三公子的担忧,如果真被九头山打劫,就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来如此。”袁旺财恍然大悟,既然这是朱慕云的买卖,他当然要跟杨世英说起。以后,百里车马行,只要经过九头山的地界,都将享受特别照顾。
朱慕云离开后,给胡梦北送了份情报,他说到了应成杰的事情。同时,中统可能要派人上山,可能会建电台之事,也告诉了胡梦北。如果应成杰真是家里派去的,可以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共产党最厉害的武器,其实不是枪,更不是炮,而是思想武器。当他们将一个人的信仰改变之后,将会激发人体最大的能量。单个的个体,或许还体会不到什么。可如果是一大群人,甚至无数有着共产主义信仰的人聚集在一起的话,那股洪流,能将一切摧毁。
下午的时候,朱慕云接到周志坚的汇报,张百朋竟然外出,问他要不要跟?按说,张百朋在住院,怎么能外出呢?就算要外出办事,也可以指使其他人嘛。
“这不是跟,是保护!还要我跟你们说多少次?”朱慕云不满的说。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人抓住小辫子。
“是,保护。我们会暗中保护张处长的。”周志坚马上说。
“这还差不多。”朱慕云满意的笑了笑。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一定不能让张百朋发现,怎么跟踪,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只是,周志坚的人,并没有跟住张百朋。在这方面,张百朋确实称得上专业。虽然二科的人,都是原来行动队的。可是这些人面对张百朋,还是差得很远。
得知张百朋失踪,周志坚吓得脸色大变。然而不管如何,周志坚也不敢怠慢,明知道又会挨骂,但还是马上向朱慕云汇报。
“二科就这点本事?”朱慕云冷嘲热讽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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