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正说着,忽然又低头去扯衣角,“我,我也没你那么好看,怎么会值那么多钱?买房买地,还要娶媳妇,这可是好大一笔开销呢。华娘子总说咱们没钱,可我看她在你身上花的也不少了,一点也不似没钱的样子……”
谢从安琢磨着里头的古怪,“如意呢?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是在我后头进来的。”见她问到正处,樱桃也激动起来,“她家里其实没那么穷,只是他爹不喜欢女儿,留下她妹妹就把她给卖了,也是可怜的很。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不知这个做爹的怎会这样。”
“大概是心疼彩礼钱,也不想费什么心吧。”谢从安随意敷衍一句,抓住话里的另一处古怪问道:“在你们俩人进来之前,这赏春阁里竟然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吗?就只有水仙姑娘和华娘子在?”
“小四小五也是在我之后才进来的。”樱桃明白她意思,忙又补上一句。
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她的话也开始越说越多,“我偷偷打听过,之前在这里干活的婆子和丫头,都跟着那个碧莲姑娘一起走了。”
“青楼妓馆这种地方,为着防人吃酒闹事,都会养着些打手。若小四小五既是新来的,那之前的人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樱桃默了默,“这个我不懂,没有问过。若你笃定赏春阁之前有打手,或许,他们也是跟着碧莲一起走了?”
“碧莲姑娘把全部的人都带走了?”谢从安皱眉。
不好的预感瞬间兜头而落。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有着一样的惊讶和忐忑。
“还有,”樱桃索性打开了话匣子,“华娘子其实挺抠门的,却肯那么大方的花钱为你治病。我本想着,她大概是想要你为她赚更多的钱回来,可是看她的意思,这次的花期,大概是要把你卖了的。做生意的事情我虽不懂,可我卖过鱼。大家都是每日捞了卖一些,虽然赚的钱不多,但是能过日子啊。哪里见过一次就把所有的鱼都捕了卖的,那以后可怎么办?”
这比喻把谢从安听的又气又乐,“各人想的不同罢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樱桃却不依不饶的,“我都看多日了,她真的就是想卖掉你,根本没有留余地。不然她对谁都小气得很,怎么却唯独对你这样大方……这样子肯定是要惹旁人妒忌的。姐妹之间相处不睦,往后可怎么办?似如意那样的,就算不再想法子害你,也都一心巴望着你走。华娘子是根本没有要留你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谢从安考虑,她听着有些感动,却着实也不大在意,握了握樱桃的手,笑着问她,“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见她如此,樱桃反倒不知所措的紧张起来,半晌后才道:“你之前说想要留下来,我估计是不成的。”
谢从安拍了拍她,安慰的一笑,“没事的,卖了就卖了吧。等出去了,我再想办法就是。”
樱桃却紧张的抓着她,连连摇头。
谢从安见她如此,难免也担心起来,“究竟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想要提醒我的?”
“我不知该怎么说。”樱桃实在苦恼极了,竟像瘦猴一样伸手抓了抓头发。
谢从安忙按住她,随口道:“前几日我听水仙说她不自由,华娘子可是真的会关着她?”
樱桃当即否认,跟着又道:“不过她们两个也的确古怪。”
“怎么古怪?”
樱桃边想边道:“我在刚来的时候,以为华娘子和水仙姑娘关系很好。后来才发现有些时候,华娘子都很防着她。”
“防着?”
一共就几个人的小院子,做什么还要防着?难道水仙不是自己人?
“她都什么时候会特别防着水仙?”谢从安说完转身走去书案前挽袖磨墨,“不着急,慢慢想,我试着将你方才说的那些都理一理。”
书案上本就备着文房四宝。华娘子对她有求必应,宣纸笔墨都给的十分大方。先前为着教樱桃认字,纸张都是裁到跟桌案那么大的,铺着厚厚一叠,这会儿用起来倒也方便。
樱桃见她拿笔,却以为是又要做画,当下便又燃了火盆,悉心将一旁装着颜色的小碟一一化开。
谢从安匆忙写下几行,口中道:“一,赏春阁对外说没钱,其实又很有钱。二,赏春阁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丫鬟婆子,三,赏春阁用高价买了你和如意。四,你爹爹和哥哥没有离开澄江,五,水仙和华娘子的关系有古怪。”
她轻点朱砂,在第一行字上画了个圈,“赏春阁必然是真有钱、假哭穷。除非华娘子有办法能让所有涉及高价买人和为我砸钱的人统一口径为她撒谎,否则就会影响到最终的事实成立。”
不论哪里都是要真金白银的才好办事,而且这里牵扯的人数太多,要撒谎的话颇有难度。
“跳过第二,先说这高价买人。或许是因为你们镇上没什么姑娘?”
说到这里,谢从安顿了顿,又在纸上添了几笔,“既然都是官妓,为何不再从教坊司或是天香楼派来。当然,本地采买也有好处,大概是价格合适,不过也需多花时间调教。可是就你所说的情况来看,本地人口简单,外来人少,连卖身做丫头都不容易,而且百姓又多被世俗礼教所困……赏春阁通过本地采买的方式来继续经营,算盘打得不怎么精明。”
若出高价买人,不就违背了为钱财收益而转型的初衷么?
谢从安顾不上樱桃有没有听懂,继续道:“先停在此处,再说第四点。活在舆论枷锁中,一直是人类精神世界的第一苦难。”
她为着快速分析,想到什么就说到什么,可说的多了又难免担心樱桃会听不明白,分神扫看一眼,见她竟然聚精会神未有困顿,便也放下了担忧,“你爹本就怕被人指指点点的,却还是做了这种事,想来是有什么理由让他必须卖了你到这里来。而且,做了此事后又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印证了他是被迫的。试想,一个一直都在被礼教声名束缚之人,怎会忽然只因为了大把的银钱就不怕被人议论了。”
话到此处她还是怕樱桃伤心,刻意将声音放缓了些,“其实人生好多事,最难过的无非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你为了促成他的离开,甚至说出了断绝父女之情的话,还不让他来看你,可他依旧没有离开。所以,此处可做两解,”她看着樱桃,抿了抿唇,“一是他放心不下你,决定留下来陪着你;二就是他的确被人威胁了,不能离开澄江,而你就是他被迫交出的人质。”
“人质?”
两个字将樱桃从短暂的伤感中拉了出来,一着急,语速都比着平时快了不少:“我们家多少年来就是以打渔为生。以前聚在水边的人家也有几户,可都是因为生计太难而另谋出路去了。我爹脾气大,话也少,跟外人几乎没什么来往,平时管教我们也严厉的很,所以我和我哥从不惹事。这,这实在是……能有什么人来威胁他呢?”
“现在看,一定与赏春阁有牵扯。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大抵,还是跟我们之前猜到的事情有关?”
谢从安略有疲倦,深深呼吸一回,强打精神将“官匪勾结”四个大字写在了旁边的空白处,“也许,真的就是这件事。”
樱桃也沉默了,盯着她手里的笔,不知在想什么。
谢从安沾上颜色,画了个箭头过去,“这样的话,你爹作为知情人就不能走了,不然就会送命。毕竟这样大的事,他们不会让知道内情的人离开澄江。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推理。”
“那我们是不是也就逃不掉了。”樱桃明显有些丧气。
谢从安看了看她,又提起另一件事来,“我觉得有些奇怪。此件事情关系重大,他们为何不直接杀人灭口呢?他们完全可以趁着你爹要离开澄江的决定让你们一家直接消失。这样就不必担心秘密被泄露,更不怕他们会做证反水,岂不省心。”
樱桃忽然变了脸色看向她,“就像是……”
“碧莲从良?”谢从安与她对视一眼。
“可是我爹人还在呢!”樱桃生气的一掌拍在了书案上。
她看着手下的纸,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谢从安听了几句,都是在重复方才两人说过的话。
“不对,”樱桃忽然转头抓住谢从安,“你说做证反水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在事情败露的时候跳出来,指证坏人。”
谢从安说着也明白过来,“你是想说,他们留下你爹是为了留做证人?”
樱桃使劲儿点了点头,“是不是这样?”
“自己做了坏事,反而留下证人?”谢从安惊讶的脱口而出:“黑吃黑?这么精彩么!”待反应过来又小声骂了一句,丢了笔瘫在了椅子上,“还能撞上这些事?我这是什么命啊。”
“其实还有一些事。让我觉得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樱桃重新站回了书案旁,认真的看着谢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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