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私设的关卡,让来往的客商怨声载道,倒是肥了他们这些贪官污吏。
“下官实不知也。”王勤打算顽抗一波,承认了,肯定是要治罪的,这位堂上官虽然刚刚上任没多久,但行事为人早就被他们这些人给琢磨透了,若是有什么事儿犯在这位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王勤打算负隅顽抗,坚决不承认,在王勤看来,张璟若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早就上折子参奏,治他的罪了,哪里还会好声好气的在这儿跟他啰嗦?
先糊弄过去再说,大不了辞官致仕,反正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银子,回乡当个富家翁去,逍遥自在,也是不错的。
张璟目视王勤,王勤鼓起勇气,想要表现出自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硬气,但他却忘了,张璟可是实打实的边帅出身,上过战场,打过仗的,阵斩的北虏估计都比他见过的鞑子都多。
在张璟的威压之下,王勤低头,避开张璟利刃般的目光,但却依旧嘴硬,“请部堂彻查此事,下官愿为部堂前驱。”
张璟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下去吧,此事本兵自有道理,必然有用的着王郎中的地方。”
王勤悬着心,躬身告退,“下官告辞。”
待王勤离开后,张璟摇头冷笑,别忘了他是什么出身,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又是谁,北镇抚司在南直隶的密探足有百余人,想查什么查不出来?
只不过张璟暂时还没有动用这股力量罢了,无他,好说不好听罢了,他此时是文官,自然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尽量别跟厂卫沾上边。
尽管逯杲、齐亮等人都是他的门下,特别是逯杲,现在理锦衣卫事、镇抚刑,加之朱祁镇大肆推行特务统治,东厂更在他手中死灰复燃,朝中人人自危,谈东厂、锦衣卫而色变。
但张璟早已离开锦衣卫,所以,现在锦衣卫不论做什么,都和张璟无关。但是,比如这次,一旦张璟利用锦衣卫的渠道,去搜集王勤的罪证,那么对张璟的名声将会产生极大的打击。
本来他一个武臣转为文官,就令文官们不太得劲。但一来是木已成舟,任命都下来了,从皇上到内阁、吏部都通过了,他们再怎么反对也都没用了。
二来就是张璟的名声了,张璟的名声来自两方面,一方面即便他曾经做过锦衣卫指挥使,在任上的时候也从未迫害过无辜之人,恰恰相反,张璟在任期间,京师治安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虽说不上夜不闭户,但谋财害命、拐卖人口、火并闹事等恶行的案发几率却肉眼可见的降到了最低点,京师中那些牛鬼蛇神甚至被清扫一空。
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真没那么容易,但张璟就是做成了,还做出了成绩。要不于少保当年为什么会高看他一眼?把他晋升为都督同知,掌京营操练。可惜,还没等张璟开始整顿京营,便发生了夺门之变。
另一方面,则是朱祁镇复辟当日,面对徐有贞、石亨等人的对于少保等大臣的大肆污蔑、迫害,朝中百官尽皆喑声,只有年轻气盛,根基浅薄的张璟挺身而出,大骂国贼,将彼辈的险恶嘴脸公之于天下。
事后,就连胡、王等大佬都出言赞赏,能够让胡渊洁、王行俭这两位大佬同时赞赏的人,自从这两位执掌吏部和礼部依赖,还是没有过的事情。
至于张璟后来自请外人,于延绥大破北虏的事情,跟这件事情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总体而言,张璟虽然是以武转文,在朝中也没什么根基,但名声还是不错的。这个时代的官员,不就靠着名声升官嘛。
何谓养望?培养自己的好名声,这就叫做养望,声望不能直接带给人权力,但是却会直接影响到权力的基础秩序的本身。没有声望,提起某人来,光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一点名声都没有,而另一个却人人夸赞,若是你掌权,你提拔谁?
此时的张璟已经步入了大明的权力中心,虽然仅仅是这个中心的边缘人物,但也已经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这个时候自然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一旦肆无忌惮,被人抓到把柄,等待他的,便是暴风骤雨般的弹劾。
所以,哪怕齐亮已经把北镇抚司派来南直隶的密探都整合了起来,各种情报应有尽有,张璟也不能肆无忌惮的使用,一旦被质疑消息的来源,对于张璟而言,得不偿失。
王建不过是一个财迷心窍的庸才罢了,想要处置他,即便不用锦衣卫出手,也不过是费点工夫罢了,张璟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不过,张璟不希望自己刚刚上任,就先处置自己的手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军务。
刚才,张璟不过是敲打敲打王勤罢了,若他真有立即处置王勤的心思,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现在,张璟想看看王勤到底会怎么做,若仍是肆无忌惮,不知悔改,张璟也不介意直接一巴掌拍死。若是王勤能够有所收敛,那就等他把军务整顿完毕,再配合李秉,把盐务整顿一番后,再来个秋后算账。
逍遥法外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其他事情,对国计民生没太大影响的,比如吃个空饷,张璟倒也不介意从宽处置。但牵扯到河务,受影响的更多的还是那些挣点辛苦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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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到后来财政破产,其实跟他们差不多,有根基、有后台的大商人、大地主,朝廷想收他们的税是不可能的。最终只能可着百姓和那些小商小贩们的羊毛,使劲薅,涸泽而渔。
穷的越来越穷,而富的越来越富,朝廷竟然毫无节制、平衡的手段。
却说王勤,虽然不清楚张璟的具体打算,但作为一个贪官,被上司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番,自然是做贼心虚。
回到自己的值房后,王勤坐立难安。说他是主谋,倒是抬举了他,各地私设关卡,谁还通知他一声吗?怎么可能。
不过他是车驾司郎中,管的就是河务,发现问题不去解决问题,反而利用手中的职权,与这些人沆瀣一气,这就不应该了。
尽管王建从中收不到多少钱,但他的这种行为,却让朝廷的权威尽丧。不要说什么大家都这样,我王某人不过是上行下效而已。
我王某人的前任这样干,为何我王某人做不得?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不是。
站在王建的角度,似乎也有点道理。大家都这样做,我又无力改变什么,所以只能随波逐流了。
这种想法对不对?肯定不对啊。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摆烂的理由。
算了,打住,打住,本来想扯几句某魔都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呢,算了,别再给我屏蔽了。
先说说精致利己主义者这个概念,出自钱教授(大家可以自己搜索),这种人一切以自己为核心,以满足自身为目的,做事之前首先考虑这件事是否对我有好处,如果有好处,那么我才去做,如果没有,那么对不起,这件事与我无关。
王勤正是如此。本来应该整顿河务的他,却发现若是自己贸然去整顿的话,肯定会得罪一大批人,这种对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干。不仅不会干,还想着掺和上一手,正如前面所说的,和尚摸得,贫道为什么不能摸?
至于能不能出事,在他看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见谁追究此事,即便是于少保掌管兵部的时候,不也没什么事儿嘛。
若不是张璟来南京兵部任职,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没人会去关运河上到底有几道关卡的,说白了,有些事情,不是当权者不管,而是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若非张璟有北镇抚司的密探替他把整个南直隶给查了个底掉,他也未必能知道。他在运河上都跑了三趟了,除了恰好遇上胡忠狗仗人势,堵了运河一天之外,其他除了官方的钞关,真的是一个额外的税卡都没遇到。
这些人可个个都是人精,谁在运河上经过,都是门清,自然不会去捋虎须。
来来往往的朝廷官员们,位高权重的遇不上,至于那些被盘剥的芝麻官们,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是递上了折子,大概率也是在通政司那关就被刷下去了,根本呈不到御前。
就如张璟,若不是有北镇抚司的密探提供情报,他也是不会注意此事的,那么多公务都忙不完呢,哪里顾得上运河上到底有几道钞关?
这并非怠政、懒政,做到张璟这个位置的官员,要适当的抓大放小,无论什么事儿,都要有个轻重缓急,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后果只能是啥事儿都办不成。
王勤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去找俞纲,倒不是他不想去找,对于王勤而言,不论是谁,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错过。
但俞纲不行,首先俞纲一直都是兵部侍郎,也就是前任尚书陈纯致仕后,才代理了几天的部务,但没过多久,张璟就来上任了。
加之俞纲此人虽然是个好好先生,但此人为官清正,却是看不上王勤这种人,王勤若是贸然去俞纲哪里求救,怕是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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