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福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王良进了书房,二人分宾主落座后,王良神色阴沉的说道:“老师傅,大事不好,咱们的货在木瓜园被截了。”
“什么!”柴福拿茶杯的手一个不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衣襟被茶水打湿也顾不上了,“你说什么?”
“货,在木瓜园被截了。”王良叹息一声,他此时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不得不说,混到他们这种地位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当时不明白,稍稍一缓,也会慢慢琢磨明白。
这事儿吧,牵扯太广,谁要是敢揭这个盖子,谁就等着被群起而攻之吧!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们就高枕无忧了,其他的不说,单单是那些货,要是要不回来,也足够他们伤筋动骨了。而且,好容易开辟出来的商路,也不能就此中断了,货物肯定还是要给孛来送过去的。还有这条好容易开辟出来的商路也不能就此断绝了。
走这条路虽然要渡河,但更近、更安全,王良等人是绝对不会放弃这条商路的。
柴福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显然是与王良想到了一块,“总戎,这条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商路不能丢,货物也不能丢啊。”
王良点头,“老师傅说的对,确实不能丢掉。”
“草原上太乱了,孛来虽然杀了也先,但却无也先的才略,北虏一盘散沙,各行其是,咱们的商路若是从偏关走,还不知道得遇到多少麻烦,”柴福叹着气说道,“这条路,不能丢啊。”
“是啊,不能丢。”王良也跟着附和道。
二人瞬间达成共识。
但如何保住这条商路,却又成了摆在面前的最大问题。延绥镇可是跟他们风马牛不相及,自己这几个想跟延绥镇那边搭上关系,可没那么简单。
而且延绥镇那位总兵的行事方正,甫一到任,就打击本地私盐,把本地最大的几个私盐贩子一网打尽,就连陕西的镇守中官出面,都没保得住这俩人,更是连庆阳府的知府都赔上去了,可不是个容易拉拢的人。
自己这边想要跟人家拉关系,怕真没那么容易啊。
但是不容易也得干呐,这一大批货物,可关系到他们的钱袋子,岂能不急?
傍晚时分,知府李勉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顾不上什么讲究了,骑着马一路颠簸过来,拖着快散架的身子与王良、柴福二人见面。
本来他们几个是各行其是的,不说某些商人神通广大呢,在当地以范家为首的几家豪商的联络下,柴福、王良、李勉开始勾结起来,生意自然做的越发的大了。
他们提供各种物资,并派兵保护,然后由几家豪商运到草原,换来牲畜,几家豪商再把这些牲畜发卖出去后分赃,一本万利的买卖,这几年他们可真是赚疯了,三人都攒下了不菲的身家。
这要是让他们一下子就放弃这条财路,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范、孔、陈几家怎么说?”李勉喝了杯热茶后,总算顺过气来了,问道。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几家。”王良摇摇头,“老夫认为,咱们几个先弄个章程出来,再告诉他们几家。”
“此事还得靠他们几家出面啊,”李勉叹道,“咱们几个倒是不方便出面。”
“正是如此,”柴福尖着嗓子说道,“咱们山西还有大同、宣府、蓟州,也就辽东和宁夏能稍微好点,他们用不着,其余的这几镇,谁敢说自己干净?”
王良和李勉点头不语,这是事实,但摆不到台面上,虽然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都不是好事。
现在大家装糊涂,在不影响朝廷大局的情况下,不论是皇帝还是那些大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牵扯太广了,想一竿子插到底,怎么可能?
而一旦有人把这事儿摆到了明面上,让朝廷如何处置?这么多人查的过来吗?所以,这是他们有恃无恐的缘故,反正大家都干,我为什么不能干?
这是大家都默认的潜规则。
但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就是因为他不合法,无法摆到明面上。
“此时说这个有什么用?”李勉一拂袖子,“现在是咱们被人抓住了把柄,想想如何把手尾处理干净才是正理。”
李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柴福,“虽然法不责众,但万一朝廷想杀鸡儆猴,咱们也正合适!”
柴福和王良闻言脸色一变,是啊,从头整治的确不大可能,但万一朝廷想趁机杀鸡儆猴呢?还有比自己这几人更合适的鸡吗?
所以,自己这几只鸡此时一定要稳住,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和延绥那边达成谅解。否则,张璟那个揭盖子的人固然不会好过,他们几个也绝对是无法幸免的,甚至死的比张璟都要干脆。
“得了,把那三家叫来,让他们出面吧,咱们出头露面,不合适,”柴福说道,“总戎和太守意下如何?”
“唉,只能如此了,”李勉叹气,“希望那位张总戎是个识时务的,否则,咱们只能同归于尽了。”
“不至于,不至于,”王良连忙给李勉递上了台阶,也是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年轻人虽然冲动,但能做到一镇总兵,定然不会是莽撞之辈,不至于连这里面的牵扯都看不破。”
“是啊,太守多虑了,”柴福也道,“咱家与曹公公有书信往来,曹公公曾提起此人,此人虽年轻,却极有城府,绝非易于之辈。”
“不过,观此人行事,恐非我等一路啊。”李勉有些忧虑的叹气,“这条商路,怕是……”
“先别管这个了,”王良摇头苦笑,“商路没了,大不了咱们多派些兵马,绕点远路,终归是有办法的,少赚点钱而已。”
“就是这么个理儿,”柴福也在一旁附和,“此路不通,咱们就绕路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眼下最紧要的是把这批货想办法弄回来。”
柴福说到这个,三人顿时沉默了,他们也清楚,想要张璟把货物交出来,绝非那么简单的,不出点血,怎么可能?
但是出多少血合适?虽说这批货物都是王良、柴福、李勉三人从各自的库房里凑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成本,而且卖到范、孔、陈三家手里的时候,已经收了不少钱了,等这三家从草原上换来牲畜倒卖掉之后,又能跟着分一大笔钱,真可谓是无本的买卖!
但无本归无本,他们也是担了很大风险的,库房万一被搬空了,打仗的时候怎么办?所以他们也是要想办法补充的。
补充的话,他们也有自己的门路,这就不必多说了,会花钱,但肯定花不了太多。
“先让他们三家去谈吧,”李勉说道,“咱们暂时也不好出面,一旦陷入僵局,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先观望观望吧。”
王良和柴福自然也没有意见,王良作为东道,招呼二人道:“天色已晚,老夫吩咐厨下置办酒菜,咱们小酌几杯。”
李勉和柴福点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大不了不要这批货了,不过是少赚一点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至于张璟会不会掀桌子,他们倒也不担心,都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没人会那么莽撞的。
张璟要是真这么莽撞,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来。堂堂的一镇总兵,麾下数万将士,保国朝一方安宁,对于军人而言,这样的职位已经是最高的追求了。
能够成为这种大佬,特别又是张璟这个年纪的,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毕竟现在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只要你跟对了老大,也的确有本事,当多大的官都不奇怪。
现在是太平时期,什么东西都讲究个合理合制,以张璟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升到了如此高位,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会连这点城府都没有,所以,王良等人还是十分放心的。
范用、孔义、陈作三人垂头丧气的从王良的总兵府中走出来,三人一大早便被王良的亲兵叫到了总兵府,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想却是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货物被延绥镇给截获了。
此时就不得不说说范、孔、陈三家与王良、李勉、柴福之间的合作方式了。这三家联合起来,从王良等人那里买来孛来需要的各种军器,然后由王良派亲兵护送,毕竟这一路上可不安生,要是没人护送,早就被人抢光了。
把货物交给孛来后,再把换回来的牲畜或金银带回来,接着分赃。
王良等人算是一鱼两吃,前后吃两份钱,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军器罢了,当然有风险,但风险可控,适当的补充一点就是了。
就算有什么出入,打仗哪能没有损耗?一句话也就解释过去了,就算有些手尾,问题也不大,没人会揪着不放。
“走吧,去延绥,”范用作为主事人,此时自然要站出来说话,充当几人的主心骨,“大不了舍了这批货,但总爷的人马,得领会来啊。”
孔义和陈作自然没反对的理由,他们三家是一损俱损的关系,任何一家出了问题,其他两家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唉,”范用叹气,“吉凶难料啊。”
“还能不去吗?”孔义摇头,“且不说那批货物,咱们三家也是赔得起的,但总爷的亲兵,总得给带回来吧?”
亲兵代表什么,这三人岂会不知?王良经营了这么多年,亲兵不过五百来人,这一下子就折进去五分之一,这要是真折了,王良定然是饶不了他们三家的。
“别啰嗦了,走,咱们认打认罚,要钱给钱,我就不信,还有不喜欢钱的?”范用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走,回去凑银子。”
孔义和陈作闻言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他们干的就是这等杀头的买卖,不出事还罢,一旦出事,家破人亡都不意外。
三人翻身上马,各自回家凑银子不提。
木瓜园寨,张璟看着被栓成一排的俘虏,寨里可没有那么多房屋,所以只能把这些人栓在院子里,再派人把守。
这些亲兵心里倒也有数,没敢闹事,老老实实的呆着。
张璟其实也挺愁的,既愤怒又不甘。愤怒的是,这些人视国家法纪、利益如无物,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成?不甘的是,面对这等事情,他却无能为力,即便他主观上没有与这些人同流合污的愿望,但客观上却已经这么做了。
因为他没有能力处置这等事情,也没有能力制止这种行为。这个盖子肯定是不能揭开的,牵扯太大,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总兵能够承担的。
他能怎么办?除了愤怒不甘之外,他又能做什么?
就连那些商人,他都无权处置,山西镇的人,何时轮到他这个延绥总兵来处置了?
“总爷,赏点饭吃吧。”崔豪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央求道,从昨天到现在,一天一夜了,水米未曾打牙,他们可是饿坏了,自从成为王良的亲兵后,他们就没挨过饿,现在是真撑不住了,挨饿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
张璟懒得理会,转身就走,想的倒美,没打你们军棍就知足吧,还想着吃饭,做梦去吧。
不理会后面哀声一片,张璟让樊斌小心戒备后,去了前面,本来他不打算在木瓜园寨增兵,反正鞑贼一般不会来,在此地设立堡寨,最大的作用就是有备无患。
如今却不行了,此地竟然成了山西上下走私的商路,他虽然揭不开这个盖子,但却可以废掉他们这条商路。
“丁麟,任命你为木瓜园寨千总,”张璟写了一份文书,用印后递给丁麟,“立即差人回榆林调兵,此地驻军增至一千人。”
丁麟领命,他明白张璟的意思,让他在此任职,就是让他把这条走私的商路给掐断了,“总戎放心,小人定不辱命!”
对于丁麟,张璟是放心的,“好好给我看住此地,多修几处墩台、哨所,用以监查往来可疑之人。”
“小人遵命!”丁麟斩钉截铁的领命,“请总戎放心,若有差错,唯小人是问!”
“下去吧,”张璟挥挥手,“用心办差,本官不会亏待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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