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皱眉。
韩韵如敛着眸,看不清神色。
但母女俩出乎意料地默契,没有做出只言片语的回应,权当没听见。
无视比争执更让老太太怄火。
她还想继续,可江扶月径直上了楼,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韩韵如则进了厨房,半晌没出来。
老太太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突然有种无处发泄的烦躁。
这时,恰好江达从阳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绿植,准备放到楼上卧室。
他觉得媳妇儿应该会喜欢。
“老大,你站住。”
“妈?怎么了?”江达停在原地。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富贵竹。”他刚修剪好,费了老大的劲。
“还挺好看的,送我房间里去吧。”
江达:“?”
“怎么,你舍不得?”老太太脸又黑了,“什么贵重玩意儿,亲妈开口都不能给?”
“不、不是……”江达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妈,您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误会?你那不情愿全写在脸上了,我还能看错?!比起老小,你真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老小是指江腾。
“我在他家的时候,什么好吃、好穿、好用的都紧着我。可你呢?连盆竹子都舍不得给,我辛辛苦苦养你有什么用?!”
虽然知道母亲从小偏疼老三,江达也早就习惯了,可冷不丁这么一提,他还是被刺到了。
“妈,”江达正色,“这种竹子需要修剪和打理,很麻烦。我不是不给您,是怕您拾掇起来不方便,想着改天弄棵大点的发财树搁在您房间。”
老太太很少见到大儿子有这么深沉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珠里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番话让更是她老脸火辣,旋即恼羞成怒。
或许见惯了江达顺从的样子,冷不丁这么一杠,极度不适的同时,也带来了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安。
所以,她选择了更冷酷的方式,企图震慑——
“呵!理由倒是多!我就要这盆,不行吗?!我不能打理,那就你来打理!老大,你对妈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江达两手扣紧盆缘,指尖泛白。
半晌,在老太太蛮横的逼视下:“……我给您送到房间去。”
江老太这才满意地笑了。
是夜,万籁俱寂。
韩韵如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干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
江达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硬着头皮迎上前,眼神闪躲:“妈说她要那盆富贵竹,所以……”
“嗯。”根本没让他说完,韩韵如就平静地应了。
江达:“?”
韩韵如:“不早了,睡吧。”
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江达定在原地,有些无措。
那厢,韩韵如已经熄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躺好,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江达磨蹭着躺到她身边:“老婆?”
韩韵如不理。
男人知道她没睡着:“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
韩韵如睁开眼睛,晕黄的灯光照进她眼底,隐隐有了那么一丝波动。
江达心头一喜,不由加快语速:“我记得咱们去领证那天,阳光特别好,早上还有喜鹊在叫。照片是在街边一个小相馆拍的,拍照的老师傅还夸你特别上镜,说我丑,咱俩结婚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忆及往昔,韩韵如平静的脸上闪过怀念的神色。
那个时候穷是真的穷,但幸福也是真的幸福。
江达:“领完证出来,我就跟你保证,从今往后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可这句话被老太太听到,当天晚上趁江达洗漱的时候,打了她一耳光。
韩韵如眼里的波澜迅速沉寂下来。
她翻了个身,背对男人,轻轻道:“说这些干什么?睡吧。”
江达抿唇,目光一瞬黯淡。
……
半夜,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韩韵如顿时惊醒,她掀开被子,迅速赶到楼下老太太房间。
江达不知何时也睁开双眼,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客房,老太太掀翻了一个床头柜,柜子上的水杯砸到地板上,玻璃渣滓到处都是。
“人呢?!”她扯着喉咙,大声嘶吼。
很快,门从外面推开,韩韵如进来:“妈,怎么了?”
“你还知道来?!怎么不睡死过去?!”
韩韵如没说话。
“被窝就那么暖?难怪勾得我儿子跟你一条心,疏远了我这个亲妈!如果早知道你是个骚皮子,当年就不该善心发作救你回来!”
灯光下,老人破口大骂,韩韵如站在床边,静静听着,眼神竟有种冷漠的从容。
看她这副油泼不进的样子,老太太就来气:“你以为你忍气吞声我就会信?其实心头很烦我这个老太婆吧?可惜,你烦也没用!江达是我亲儿子,你既然嫁给了他,那这辈子都得在我面前尽孝,给我端茶送水、倒屎倒尿!”
“老大是个憨厚人,虽然十几年没联系,但他狠不下心,不可能不认我这个亲妈!所以,你听好了,要还想跟着我儿子过,就得学会懂事!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照做!”
“另外,我劝你搞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别以为装得任劳任怨,再吹几句枕头风,就能让老大站在你那边,休想!”
韩韵如低眉敛目:“妈,这些话您不用说,我都知道。”
“呵,知道就好,你要是本分,江家就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否则我让老大休了你!还不赶紧扶我去厕所?!”
自打春妮走后,这样的一幕在夜里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
老太太晚上起夜五六次,每次倘若韩韵如不能及时赶到,她就大发雷霆,摔东西,砸家伙。
等韩韵如赶来,她便用最刻薄的话先把人羞辱一遍,然后像使唤奴隶一样,让她干这干那。
恶心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可韩韵如从无怨言,甚至在江达面前提都没提过一句。
趁老太太上洗手间的空挡,她已经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片。
大的先用手捡,小的才用扫帚来扫,最后还要用湿布擦一次,确保碎渣都被清理干净,才算结束。
而那头老太太已经在喊——
“进来帮我提裤子!”
韩韵如加快手里的动作,突然:“嘶……”
她眉心一拧,却顾不上被玻璃划破的手指,连忙去了洗手间。
接着里面传出老太太的声音——
“顺便把厕所冲了。”
“最好再用清洁剂刷一遍,我看不来那些腌臜东西。”
“你到底会不会做?!腰弯下去点,再下去,你这样怎么刷得干净?!”
“水溅在你脸上怕什么?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当江家长媳?”
“怎么,你是嫌弃我臭?头别那么过去干嘛?!”
“……”
江达站在门外,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字字句句听得明明白白。
他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脑海里全是韩韵如单薄的身影静立不动,一语不发地听老太太污言秽语数落的样子;还有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起碎玻璃,灯光打在她后背,却透不出一丝暖意的画面……
那一刻,江达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揪紧,又酸又痛,几近窒息。
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很快,一滴泪水砸到地板上。
然后,越流越多……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么躲在角落里,眼泪鼻涕一起淌,哭得像个找不着家的小孩儿。
他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他的忽视纵容了老太太的恶,他的容忍成了她得寸进尺的理由,而这一切都深深委屈了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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