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窗外那人的面容,兰芳泽才慢慢将眉头舒展开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给江芙蓉抹好药,确定床榻上的江芙蓉已经完全睡熟,兰芳泽这才轻轻一挥手,眼神示意着两人到别处说话。
茶室中,寻春早早已为二人备下取暖的热茶,而兰芳泽坐在那人的对面,却只是拨弄着手中的茶盏,一言不发。
“殿下,微臣有一事不解。”
“本君知道你要问什么。”
兰芳泽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想法,弯起的食指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那个男人。
“本君于她,只是出于道义,毕竟她是因为救了本君才受了伤,只不过有一点,本君也无法解释。”
那人蹙眉,嘴唇动了动,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兰芳泽又继续说道:
“一个养尊处优的西戎公主,竟然不怕死?”
说罢,兰芳泽的眼神中忽而多了一丝玩味,他又敲了敲那人茶盏前的桌面,不屑地勾起嘴角。
“黄容复,你说说,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拿着一把利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会怎样?”
黄容复张嘴正要开口,紧接着再次被兰芳泽莫名有些激动的情绪打断。
“但她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惧怕。”
瞧着兰芳泽这副笑得回味的模样,黄容复微微偏过头,略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应声问道:
“那殿下……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黄容复此话一出,兰芳泽脸上的笑容猛然停滞,僵在原处,随即立刻收敛起了表情。
兰芳泽没再开口,空阔的眼神中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思虑,但下一瞬,兰芳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望着那一头雾水的黄容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业已夜深,我们南燕最年轻有为的御史中丞,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的立春家宴,可有的忙活咯。”
话音刚落,兰芳泽宛如卷走春日寒夜一阵急促的冷风,迅速地从茶室中离去。
而黄容复看着兰芳泽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盏,若有所思。
……
江芙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看见那只剩半截的大红色帷幔,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昨夜,是她在南燕王城度过的第一个晚上。
“含烟。”
江芙蓉只轻唤了一声,含烟便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端着个食盒,从门外呲溜一下钻了进来。
“公主,饿坏了吧,快尝尝,我特意借了采思殿的小厨房给您做的春饼,这立春啊就是要吃这些东西才好呢。”
立春?
江芙蓉隐约想起,兰芳泽夜里好像跟她说今天有个什么家宴来着,但又搞不清是做梦梦见的,还是兰芳泽真的跟她说了这件事。
她不免觉得有些头痛,晃了晃脑袋,伸出右手抓起一块春饼就要往嘴里塞,却发现食指上的伤口被包扎的整整齐齐,末端还系了一个格外规整的蝴蝶结。
“含烟,你昨晚给我包的?”
江芙蓉一边吃着春饼,一边朝着含烟转了一下手指,展示着上头系着的那个蝴蝶结。
“不是啊,昨夜我一直守在殿外为曾离开半步,生怕那撒皮泼猴儿对公主您做什么,公主,您没事吧?”
说着,含烟关切地凑身过来,双手按着江芙蓉的肩膀,仔细打量着今天她的公主,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江芙蓉吃着春饼,又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饼子,猛然间意识到,她与兰芳泽的成亲之日,是立春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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