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末,文阜城中节日的气氛愈加浓烈。
文阜城,元越都城,南方最大的都城,是仅次于中都的大都市,有着南方水乡的娟丽秀美,城内参差数十万人家,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
八百年前,易朝覆亡,农朝担心前朝的遗老遗少复辟,不想留着这些依然人数众多和武力强大的前朝贵族,寻找各种借口,迫害、驱逐、流放了他们。
在子微甲带领下,这些贵族被迫带着族人穿过阳铎峡谷,流浪到潮热闷湿,蚊虫肆虐,瘴疫猖獗,毒蛇遍地的大越林,这个当时中土眼中的噬魂怪兽。
在阳铎峡谷北面,有座天然的拱形石门,被称作“泣血门”,从这里进入大越林的人们,十不存一。这些被迫流浪的易朝贵族,穿过崎岖蜿蜒,道路险阻的阳铎峡谷后,携带的物资消亡殆尽,只能赤裸裸的面对大越林刁蛮的土著部落。
人类在生存苦难中所爆发的意志,帮这些南迁客人生存了下来。
南迁者最初不敢深入蛮族丛林,只在阳铎峡谷以南修建了大文城,作为防御和临时的都城使用,在大越林北部边陲艰难经营。以大文城为基地,慢慢向着大越林南部和东部深处渗透。随着农朝日渐巩固,对这些前朝“遗孽”也日渐宽容起来,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大越林诸部,开始援助他们,以期结交盟友。
皇领的援助,让元越对付大越林诸部更加得心应手,随着势力开拓,人口繁衍,国力日升,七百多年前,在大文城南部百里修建了更加雄伟壮阔的大阜城。
迁都大阜城,表明元越在大越林中扎根,成为真正的南方势力。
迁徙的前朝遗老遗少,经过百年生存繁衍,成了真正的元越人。
在皇领默许下,他们将祖宗棺椁和陵墓从北方迁到此处,让这里成为了真正的家乡。元越此举,让皇领更加安心,知道前朝贵族们不会对北方有贪念了。
随着东国公子师道膺统兵进入大越林,东国对元越和大越林的觊觎之心,让元越和皇领深感不安,他们唯恐这个强大的力量介入,逐步蚕食他们的势力。
皇领和元越决议封锁远征军,特别是元越,利用大文城和大阜城,将远征军牢牢压制在南部,此举让元越进一步取得了皇领信任,成为了皇领附庸势力。
皇领决意扶持弱小的元越,后来爆发的野穹山大战,让整个中土见识了大越林的致命威胁,战争蔓延了十多年,中土惨胜,元越趁势崛起。
野穹山大战结束后,为了对付大越林,皇领联合元越,修建了阳铎大道,沟通南北,中土文明更便捷的进入元越。五百多年前,日渐强盛的元越终于渗透到了云梦泽,这个大越林最大的湖泊,并在北岸修建了最初的文阜城。
八百多年披荆斩棘的垦殖,腥风血雨的厮杀,无数风风雨雨和刀光剑影,将这片曾经令人为之色变的荒蛮之地和莽莽丛林变成了人间乐园。
文阜城从落下第一块条石开始,前后历经百年才建成。
文阜城繁华不如中都,壮观不如巨嵎,却胜在自由浩大。
面积是所有都城中最大的,城墙绵延百里,沿着云梦泽边缘铺开,加上雾气终年弥漫,让人感觉浩渺无边,浩浩荡荡的耸立在南方绿色大地上。
城中耸立着五个巨大雕像,分别是中心的易朝先祖子契、东方皇史仓颉、西方车正奚仲、南方易朝开国的天乙和北方元越开国的文卓。
中心的子契雕像,位于山丘之上,高达百丈,势若通天。
五百多年来,这五尊顶天立地的塑像静静的守护着文阜城。
五座雕像下,国府和六大行会在主持声势浩大的祭拜,官员祭拜子契,士子祭拜仓颉,工械布漕行祭拜奚仲,粮茶陶瓷行祭拜天乙,其他各行祭拜文卓。
祭拜要举办驱恶的大傩,上千人带着面具,穿着条摆裙,在大鼓有力节奏下,同时舞动,整齐划一,煞是壮观;祭拜的十五天中,各种表演也是百姓大饱眼福的时刻,四市上来自北方的精彩马戏,十多匹骏马曼舞,叹为观止;街头巷尾的杂耍,险的让人连连惊呼;茶楼酒肆中,小丑上蹿下跳的表演让人忍俊不住,说书人的醒木和吟唱让人高呼过瘾,舞女们的杨柳细腰让看客瞪大了眼睛……
国府、贵族、行会、商贾、富家……也要积德行善,以求福报。都在不同的地方搭建粥棚,施米舍粥,送医送药,普天同庆,让赤贫流民有点节日气息。小商小贩在大群的人流前使劲的吆喝,一年的辛劳,不过是为了让家人过年的桌子上多几块肉,多几挂鞭炮,能有些过节的气氛,在欢乐中度过去年。
在外面喜庆的气氛中,唯有贡院周边客栈的士子们坐立不安,上下忐忑,心中有既有担心,也有期盼,不时的打开窗子,望着大街上锣鼓喧天的报喜队。
赉德客栈中,昭博太等人正在小火炉上温酒,酒香四溢,甚是温暖。
原俊卿盯着窗外天空,“看这天,阴沉沉的,怕是大雪啊!”
这位四十来岁,穿着便装的美髯男子来自潭郡,比昭博太大了十岁,六年前参加殿试,高中榜三,入宣政院为宣政使,是元越重要人物。若不是因为和昭博太是白犀书院的老同窗,且都崇尚儒学子舆派,断然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这天,真是太冷了。”穿的有点单薄的昭博太靠近火炉,“这个冬日也没下两场雪,皇领那边有大旱迹象,要是我们这里旱了,不知要增多少流民。”
“你啊!”陈保全看的出昭博太的心不在焉,拿起酒壶,给昭博太斟满酒,笑道:“以我转物者,得固不喜,失亦不忧,大地尽属逍遥;以物役我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便生缠缚!博太兄,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啊!”
陈保全来自鄂郡,快五十岁了,也在白犀书院读书,和当今的书院山主敖天癸是师兄弟,论起来是昭博太的师叔,算是夫子之学一门,当年也是榜三,在宣政院中为太史令,主修国史,不日就可成为领宣政,执掌宣政院,为举足轻重人物,今日能来,还是师兄修书,让对弟子昭博太照顾一二,这才屈尊过来的。
昭博太尴尬的笑道:“终归是个凡人,还是没能跳出三界啊!”
同坐有点白胡子的士子罗市玉,招呼着弄些炸蚕豆,放在火上烤,笑道:“老弟啊,你做过莲榜榜首,杏榜小春元,桂榜大秋元,也算是小三元了,虽然不是连中,但也是多少读书人的心愿了,若是此次能夺取鼎元,也算是我们这里百年难遇的大四元了!我等坐在这里,还不是想沾沾你这位小三元的斯文气。”
罗市玉也是九江郡人,四十多岁了,一起前来文阜城参见遴贡的。
其他士子纷纷附和,斟满了酒,举杯道:“来,祝博太兄为大四元。”
远远的声音传来,“怎么,也不等等我,看来,我这桑落酒是白带了。”吟唱道:“色比凉浆嫩,香同甘露春,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
听到爽朗吟唱声,陈保全带着揶揄,笑道:“是我们宣政院那位有钱的爷来了。”说着,指着蚕豆和酒壶,“有这位财神,这下酒菜和美酒都要换换了。”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一名三十来岁,神采飞扬,玉树临风的中年人翩然来到门口,“如此盛事,怎不招呼在下。”对着众人拱手言道:“在下曼光远。”
听闻此名,众人纷纷起身,陈保全招呼着曼光远坐下。
“这家客栈,名字也不好好写,害得我跑到了隔壁的客栈。”
罗市玉笑道:“这家叫赉德,隔壁叫赍德,挂的是同样的招牌,可这两家店愣说不一样,本也是一家人开的,两兄弟闹分了家,这招牌,坑死个人啊。”
曼光远虽然人物俊俏,为人很是豪爽,招呼伙计,腊鸡,烤鸭,切肉等上好的荤菜流水样的端了上来,随从小厮也带来大坛落桑酒,赶紧打开。
众人落座,曼光远打趣道:“在下今日望空,这里祥云萦绕,紫气徐升,这紫气浓的啊,笼罩四野。”将酒斟满,“我就知道,这里定然有位下凡的文曲星。”
“光远兄何时有这本事了,我说啊,你看到的是烟火气!是人间的喜庆气!”陈保全哈哈大笑,“要不说人家光远兄写的话本精彩那!”见到有人还是不解,便笑嘻嘻的言道:“怎么,诸位还不知这位仁兄就是木兰野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着这位才子,目光很是复杂,羡艳者有之,崇拜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平淡者有之,不过听闻这位曼光远言谈,妙语连珠,诙谐幽默,倒是都觉着这位才子是个妙人,在欢笑声中,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距离。
众人谈笑风生,可昭博太却时时留意外面的锣鼓声。
“”的锣鼓声越来越近,似是奔着客栈而来。
等报喜的队伍进入客栈,众人虽然面色不改,心里却是提了起来。
曼光远放下酒杯,笑道:“怎样,我说过,这里紫气冲天吧!”
昭博太打趣,“可不是嘛,这片住着的都是士子,自然紫气冲天了。”
曼光远不以为意,揉了揉鼻子,呵呵笑道:“博太兄,准备好喜钱吧。”
其他士子也纷纷起身祝贺,让昭博太在失望之余也感到少许欣慰。
报喜的队伍中,为首敲锣的大喊,“罗市玉老爷高中凰榜!”
众人目光不可置信的投向了言谈举止普通,却有些市侩的罗市玉。
罗市玉也不太相信自己能高中凰榜,有些不太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报喜的见惯了这种场面,赶紧又高喊,“鼎士罗市玉接喜报。”
晕晕乎乎的上前应酬,迷迷糊糊的接过喜报,恍恍惚惚的散发喜钱,浑浑噩噩被簇拥回去,等到房中坐下,罗市玉才慢慢恢复过来,刚才发生的如同一场梦,使劲的摇了摇头,拍了拍额头,定了定眼神,再看一眼喜报来确认。
场面有些尴尬,众人不知说什么好,刚才还明明恭喜昭博太。
“得矣欢喜失不悲!”没能高中,昭博太似乎放下心中抱负,反倒是有种解脱,很是大度的举杯言道:“来,各位仁兄,共同举杯,恭贺罗鼎士高中。”
见昭博太如此大度,众人也都放心下来,频频举杯,气氛渐起。
过了半个时辰,酒意渐浓,外面喧天的锣鼓声慢慢沉寂下来,报喜的仪式接近尾声了,所有人都在关注最后的榜三鼎甲,特别是最后的鼎元归属。
震天的锣鼓声传来,似是冲着自己而来,熄了功名心,刚刚安定下来,围坐喝茶的士子突然间又燃起了希望,都到了窗前,看着最后的锣鼓队而来。
到了客栈门口,锣鼓队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前行。
士子们神色复杂,希望锣鼓队停下,又不希望锣鼓队停下。
报喜的队伍闹哄哄的到了街尾,又闹哄哄的停下,又闹哄哄折头返回来。
曼光远哈哈笑道:“怕是报错了家门了!”说着,眼睛一转,“看来和我一样,迷糊了,不知道是赉德,还是赍德。”目光扫过,盯着昭博太,提醒道:“这次可是大鼎元,准备好喜钱吧,刚才罗兄发圻币,这次可是银钱了。”
年老的殿院报喜人上前,手一举,锣鼓声齐刷刷停下,很有仪式感。
悠悠掏出金片喜笺,所有人都停止呼吸,眼睛怔怔的盯着报喜人的口型。
报喜人似乎很享受这种自己的表演和最终答案揭晓前的刺激。
“昊天兴邦,以安万民,庚戌凰榜的大鼎元是……”说着,拖着长长的尾音,在万众瞩目中,将国府印玺封印的喜笺拆开,用最响亮的声音高喊:“昭博太!”
轰然一声,还在举杯喝酒昭博太心神完全失守,酒杯叮当落下,只听到耳边传来如梦如幻的曼光远的声音,“操,大四元!真他娘的让我说对了,紫气冲天啊!”隐隐听到嘀咕声,“看来我也该去占占卜了,看看今年运势如何……”
整个客栈,整个街坊,整个文阜城,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
这位富有经验的报喜人完全理解大鼎元的状态,并没有着急招呼这位大鼎元下来,赶紧招呼着报喜的队伍使劲的吹拉弹唱,这可是年前最丰厚的赏金了。
总要给大鼎元借银子,筹银子的时间吧!
别的报喜人都是报十多个人的赏钱,唯有给大鼎元的,只报一个人。
这是殊荣,要把欢快的气氛搞起来。
“博太兄,醒醒,快醒醒……”在众人呼喊声中,昭博太慢慢恢复过来,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眼前有大包的银子,还有熟悉的面孔。
陈保全提醒道:“临时凑的百两银子,赶紧下去,给报喜人。”
有些晕晕乎乎,步履发虚,被搀扶着下了楼梯,期间稳定了心神,到了楼梯下,算是能面前站稳了,压下体内汹涌的情绪,踉踉跄跄走上前去。
眼前唯有红红的一片,耳边声音却是逐渐渺远,人影模糊起来。
不知所以的,客气的拱手行礼,“在下昭博太,有劳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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