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伯面带得意,“老夫可是亲历,为此一生无憾!”
李乂凝思回忆,问道:“弟子看过《丘氏东国传》,史称东元义战,应是野穹山大战,不过,义战中没提师傅的名字,旸谷野望,也没有提师道膺,就提到了大魔神。那次大战,是王领国王成太丁和东国公师令长共同统领的,我们东元世子师上王、国相管牧,大将军端木统也都领兵作战,耀兵野穹山。”
追忆过往,黑伯浮现笑容,“丘伯倒是见过,四百多年了,老夫还记得这个神神道道的年轻人,爱书成癖,读书成痴!也是师家子弟,他不提老夫,那是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毕竟,老夫对东国有扶立之恩,他们的子孙后代,总记着这点恩情,为了维护老夫的面子,就把老夫的名字删去了。你看看皇领史书,估计能骂死老夫,在他们的史书中,老夫可是罪魁祸首啊!”
“实际如何?”李乂亟不可待的等待着答案。
黑伯娓娓道来,“老夫那时一心为死去的家人报仇,不顾一切的参与了大战。其实真正的统兵的,不是师道膺,也不是老夫,而是大魔神!据说大军中还有位武神,可老夫从来没有见过他,后来师道膺告诉老夫,那是武神。”
李乂略显惊讶,“大魔神?武神?都是真的?还以为是绰号那?”
“是真的,都是了不得的战士。”黑伯的眼神仰望星空,思绪回到了几百年前,“在我们征伐的大军中,有武神、大魔神,灵族、蛇妖,尸兵,蛮巫,帝支、法师,祭祀、前朝遗族,数十万的师元魔战士和越地蛮战士,还有旸谷族人,我们带着十多条黑龙和数百象骑,浩浩荡荡,准备一举荡平中土。”
“啊!”李乂想象不出那种浩大的画面,面露惊骇。
“大军前锋仲春出发,仲夏结束,三个月才发兵完毕,你说多不多?”想起当年的赫赫声势,黑伯豪情满怀,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激动。
“武神和老夫刺杀了德高望重的皇帝成内戊,皇领陷入混乱。”
“我们首先攻击元越!元越当时不过是聚集在大文城周围的小国,人口不到百万,残暴的蛇妖和冷酷的尸兵作为先锋,喷洒着毒瘴的黑龙在空中攻击敌人的营帐,元越誓死抵抗,可实力悬殊,不到半年,就被横扫,哎!”说到这里,黑伯叹息道:“真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可谓多造杀孽啊!”
“除了元越国主子文卓带着十万人仓皇逃亡到王领,剩下的百姓都充作奴隶,被掠夺到了越地为奴,现在的师元和虞部大部分都是元越后裔。以后若是游历中天,就发现师元和虞部男女,与敃越和南蛮诸族长相就完全不同。”
“这个弟子知道,史书中都有记载。”李乂点头言道,“师傅,你们征服了元越后,就争夺阳铎阳谷,两年进攻,才夺下凰栖关和铜铃关。”
黑伯嗤笑道:“不过当时可没这么好听的名字,当时的两关就叫南关和北关。其实,大军在进入王领前,大魔神就开始在中土散播疠疾了。”
“疠疾!什么是疠疾?”李乂好奇的问到,“弟子从未听过,书中记载的是皇领镇守将领无方,士兵怯懦,一夜之间,全部逃亡,这才失去关隘的。”
黑伯想起了丘伯,笑道:“丘伯这个家伙,对皇领的偏见,总带到史书中。实际可不是这样!至于疠疾,老夫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有大魔神知道,那位前朝大祭司在旁辅佐,其他人不得靠近,所以,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黑伯也面露迷茫,“其实我也很好奇,大魔神是怎么做到的,正是疠疾帮助我们夺取了南北关。要不然,凭借两关雄险,数万人精兵镇守,众多法师襄助,加上飞龙、朱凰、苍鸾、雷鹰,我们如论也不能突破的。”
“火龙是魔族和尸兵的天然克星,喷出的炽热龙焰,能轻易点燃魔气和尸气,我们无法让魔战士和尸兵进攻。庞大的青龙对付蛇妖兵,能轻易的撕碎它们,蛇妖对飞龙天然的恐惧,根本不敢进攻青龙,就是魔化它们,也无法做到!”
“邕梁的铁心木巨弩威力巨大,我们的十多条黑龙被逼的没法升空作战,去和对方的飞龙战斗,当时真是一筹莫展。可最后,大魔神在一夜之间,就将所有的守军通过疠疾之法全部除去,失去了守军的两关才被我们叩开。”
李乂恍然大悟,“弟子也曾大惑不解,为何坚守两年,却一夜溃逃。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疠疾导致的,若不是师傅揭破,怕是弟子和世人永远都不明白了。”
黑伯揣度道:“估计那些镇守关隘的法师中,就没从东国前去的,所以东国对此一无所知,皇领怕士气低落,也不敢言明真相,只是说这些守军都壮烈殉国。”黑伯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当年,老夫就该告诉丘伯这些的。”
黑伯摇头道,“估计他还会删去,他总认为老夫是被无辜牵连的。”
“我们秋季通过阳铎峡谷,本想因粮于敌,加上大乐野平原一马平川,可直达中都,我们就急于通过峡谷,来抢夺敌人的要点。前锋没带多少辎重粮草,就轻装简从的出发了。没想到穿过峡谷后才发现,这帮家伙把王领南部烧得干干净净,一粒粮食也没留给我们,这下大家当场就傻眼了。”
“速战速决没有意义了,对方就是打算把我们拖到胶着中去。庶子成太丁得到了军队拥护,巩固了地位,稳定了局势。随后皇领军队在邕梁战将公孙起,东国军队在端木统的统领下,在野穹山凭借鸿水和元水结营,等待我们。”
“敌众我寡,我们也没法冒险前进了,只能在野穹山下,等待着大军集合,幸亏俘获的元越粮草能支撑我们作战。大魔神令奴隶和战俘日夜不停的修筑水车,通过元水接济粮草。中土各国前来支援的人马也在野穹山扎寨结营,他们不打算退却到中都决战,后来才知道成太丁担心中都丢失后,中土会马上陷入崩溃。”
“起初进攻很顺利,前朝王族还有点召唤力;大魔神让大祭司作为使者,出使了大夏、羌戎、漠林和夫真。这些国家也都参与到了围攻中,迫使邕梁和云中撤回本土,没有了邕梁的弩兵,我们的黑龙就可以牵制对方的飞龙了;没有云中的精骑机动驰援,我们可以屡屡突破战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蛇妖和尸兵就能发挥出作用了,蛇妖兵进攻时很狂暴,而尸兵是不惧生死和刀剑的,战争初期,我们屡屡获胜,大家也都认为征服中天,指日可待。”
“什么是蛇妖兵和尸兵?”李乂屡屡听到,忍不住好奇。
“那是大魔神的杰作!越林本就有巨大的蛇人,人头蛇身,长有四臂,三丈长,二尺粗细,隐居大山深处,不与世人相见,他们过的很快乐,并不狂暴,也不愿战斗。大魔神发现了他们,将他们诱骗成魔!他们被魔气侵蚀后,变得狂暴嗜杀,喜好吞噬人尸,来补充体力,而这让他们更加的疯狂!尸兵是用死亡的尸体炼制的傀儡,据说不入轮回,怨念极深,尸兵用死尸来补充尸气!尸兵如何炼制,我却一清二楚,当妫穆告诉我,她正是炼制这尸兵的关键,我就预感到后来的结局。这个大魔神浑身上下透着神秘和骄狂,没有人真正的了解他。”
李乂没敢问炼制尸兵和妫穆有何关系,隐隐觉得不简单,大魔神才是罪恶源头,应该承担所有罪责,愤怒道:“视人命如草芥,大魔神真该死!”
黑伯气恼的冷哼,“在他们众神眼中,我们就是猪羊!他们喜欢人族献祭,特别是血祭!我可亲眼见过神的献祭啊,为了凝练翅膀,上万人被屠!”
“如此残暴,怪不得他们要被人族灭亡。”李乂更加气愤。
“血祭倒是古来有之,易朝的阳甲子洪,就特别喜欢血祭,据说最多曾屠杀十万战俘来血祭,但他不也是中土的英雄吗?”黑伯冷冷言道,“战争哪有什么善恶,只有成败论英雄!我们在大战中,也见到中土的将领们,以死逼迫着战士冲锋,用血肉之躯来阻挡刀枪的进攻。若是将领仁善,如何统兵?这就是兵书中的要点,慈不掌兵!那次作战,不是督战队在后,随时举起屠刀。”
看到李乂错愕的目光,黑伯眼中露出了百感交集的神色,“所以说,编纂史书,要做到信以传信,疑以传疑,要不虚美,不隐恶,不可妄加揣测,更不能媚上曲笔。”说到这里,黑伯嘿嘿笑道:“弗羊,若你将来修史,要坦坦荡荡。”
李乂看着黑伯,若有所指的言道:“弟子若是修史,也会为尊者讳的。”
黑伯豪爽的笑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大丈夫做事,但求心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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