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越最大的湖泊,云梦泽中,花坞苹汀,十顷波平。
碧水连天,残霞夕照,渔夫在雨后氤氲的云梦泽上撒网。
湖光滟滟,激起乱点碎红,摇橹的中年渔夫唱着元越的渔歌子。
草芊芊,波漾漾,湖边草色连波涨;
柳垂丝,花满树,孤村遥指云昏处;
棹轻舟,出深浦,渔艇棹歌碧烟去;
下长汀,临深渡,粼波点点惊沙鹭;
水为乡,云满舱,水面风来浮云渡;
黄鹄叫,白鸥眠,身闲心静平生足。
渔夫摇橹,渔歌渐渐的远去,消散在湖光山色中。
云梦泽的周边分布着郝子泽、箕子泽、林子泽等众多城镇,绿油油的稻田四周种植着桑麻,这些城镇是前朝大族遗民来到越地后,逐步开发形成的。
箕子镇附近有座高耸山崖,在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二人正在急行。
瘦弱的少女在催促着高大老人,老人身材微胖,小小的眼睛中闪烁着精光,脸上密布皱纹,饱经沧桑。身后的少女身材矮小细长,有点枯黄的黑发被红丝绳绑起来,面色苍白,眼睛中的黑眸闪动,充满了灵性,穿着的粗布衣服打着补丁,在南方微热的天气中被浸透,女孩走的有点急,不时的咳嗽两声。
“爷爷,快点儿!”少女心急,加快了步伐,向着山顶而去。
“不用急,来的及,来的及,肯定能看得到,上了前面的山崖上就能看到,爷爷二十多年前来过,就在那里看到的。”身后的老人指着远处的山坡,笑呵呵的言道。他手中竹竿上挂着小旗幡,上书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老人刘者元,字善长,生于书香门第,少时读书,尤喜易经。易经有云:“元者,善之长也!”,老人喜欢琢磨易经,并被其博大精深所折服,从中取字。
他自小在阳武长大,年轻考入河间左学。机缘巧合,拜入道门下,学习天机衍算之术,擅长象数理中的象部,而对数理部则一直无法开窍。
到了山脚下,少女看到浅浅的小溪从山脚下流过,溪水平静清澈,鱼儿翩然而动,少女焦急,打算涉溪而过,就蹲下身体,挽起裤腿,踩了下去。
“噗嗤”一声,急速前行的少女一不留神,踩入小溪的那条腿一下陷入了污泥中,女孩身体前倾,还来不及调整,整个身体就全部掉进溪水中。
陷入溪底的烂泥之中,少女没来得及发出呼喊,就眼前一黑。
女孩拼命地挣扎着,却感觉身体被漆黑的泥淖逐渐的吞了进去……
突然,有力的大手将少女拉了出来,从泥淖中脱身而出的女孩剧烈的咳嗽,将口中的淤泥吐了出来,女孩喘过气来之后,赶忙用溪水漱了漱口,见到浑身的烂泥,女孩用溪水冲了冲脏了的衣衫,洗了洗手脸。
“跟在爷爷后面,这里都是沼泽,危险的很,不要莽撞。”老人说着,就用悬挂旗幡的竹竿探了探路,见到安全后,老人才放心的踩了上去。
淌过小溪,二人来到了山脚之下,爷爷看了看密林,抽出腰间的砍刀,将一条粗细适中的竹子砍倒,将枝叶削净,递给了少女。
“羊子,这山上肯定有蛇,爷爷在前面,你山上时候,别忘记用竹竿敲打竹林的竹子,这样才能惊走毒蛇。”爷爷说着,拨开低矮的灌木丛前进。
爬了半个时辰,二人满脸汗水,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山崖顶端,找到小山上突兀的大岩石,爷孙二人坐下来歇息。夕阳西下,落日照着二人,宛如镀上一层金色,云梦泽上波光粼粼,湖面上的帆船正在缓缓前进。
“爷爷,朱凰什么时候来?”少女心焦的问道。
“快了,那次好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老人看着天边,似乎在追忆往事。
少女看着西天,希望能见到传说中的朱凰踪迹,可是整个天空中空荡荡的,只有沙鸥在云天处飞翔,女孩担忧的问道:“会不会飞过去了?爷爷。”
“应该不会来了!”爷爷心虚的说道,脸上带着歉意,他也不确定朱凰会不会到来,“天色这么晚了,朱凰应该归巢了。”
“没事,爷爷,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看到的。”女孩宽慰着老人。
二人安静的坐着,张望着西天的太阳,正在缓缓落下,天边浸透着火烧云的壮丽之色,见到红日降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少女的心在慢慢下沉。
爷爷指着西天,对少女惊喜的言道,“看看西边。”
少女顺着指方,望着西天,有个小小的青点正在靠近。随着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巨大的飞鸟正在天空掠过,少女欢喜雀跃,“爷爷,朱凰来了!”
老人看着天空飞过的青色巨鸟,有点失望言道:“傻孩子,这可不是朱凰,这是青鸾,茶陵有很多苍鸾,你不是在漆芦水边的水滨寨和长车楼见过吗?”
“我想起来了,很多年前了,有四五年了吧?这个鸟是和青鸾的样子差不多,就是颜色有差异,苍鸾是灰色的,而这个青鸾是青色的。”少女回忆起了曾经见过的苍鸾,转头好奇的问道:“那朱凰什么样子?爷爷,是红色的吧!”
“朱凰当然是红色的,可比青鸾大得多,神俊的多,也漂亮的多。”说起朱凰,老人望着天边,也不确定,“还是等等吧,要过会儿才能飞来。”
天色见晚,朱凰依然没有飞来,老人失望的起身,准备离去。
“走吧,羊子,天晚了,回去吧!不是谁都能见到朱凰的,这是神鸟,就是当地人也没几人见到,相传,只有极贵的女人才能看到,当年的施贻就见到过朱凰,还写入诗中,被代代相传,当年在元水边见到朱凰的地方,被称作朱凰台。”
“朱凰台上朱凰游,凤去台空水自流;去年人在朱凰池,银烛夜弹丝香柔。”老人随口吟唱,有些自言自语,“看来这个施贻也是很风流的。”
看着天边的残阳和初上的夜色,女孩也没再抱多大的心思,“原来见朱凰一面这么难啊!”少女心有不甘,看到初生的月牙儿,“爷爷,再等会儿吧!”
“天黑了,羊子,这林子就不安全了。”爷爷警惕的看着四周,很是担心,“天黑后,毒蛇猛兽会出来活动,元越的毒蛇多得很,可是防不胜防啊!”
夜色降临,丛林中传来猿猴啼声和夜枭的桀桀声,女孩略显失望。
该离开的时候了,羊子只得起身,跟着爷爷准备下山。
月光朦朦胧胧,突然,天际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尖亢鸟鸣声。
停下脚步,仔细寻找声源,有些惊喜的言道:“爷爷,凤鸣。”
突然,四周瞬时安静下来,山林笼罩着神秘,老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静悄悄的,天地都寂静下来,没有任何声响,连虫叫猿啼枭鸣声也消失无踪,老人摇摇头,“爷爷怎么没听到任何动静,连爷爷都不知道凤鸣声。”
“我听到,爷爷,我感觉到了。”女孩惊喜的坚持,“清清楚楚!”
惊诧的看着少女,爷爷半信半疑,“那等等看,爷爷正好喝点水,如果喝完了水,朱凰还不来,就带你回去了。”老人依着竹子,取出携带的羊皮水囊。
少女痴迷的望着西天,盼望能发现朱凰的踪迹。
西天空空如也,连沙鸥白鹭也都回巢了,女孩正要失望的离开。
突然,女孩上空,巨大飞鸟伴随着亢丽凤鸣,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
正在喝水的爷爷被吓得坐在地上,心惊的看着上空,飞鸟巨大火红羽翼扇起的劲风拍打着女孩,掠起长发,女孩看到了朱凰清晰无比的巨大灰色飞爪。
二人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定是传说中的朱凰!
通体火红,夹杂蓝绿的身躯十丈之长,足足有本就巨大鸾鸟的两三倍;羽毛泛着暗红色流光,火色尾翼六七丈长,宛如赤炎瀑布垂流而下,随着朱凰摆动,在空中上下翻飞,流光溢彩,尾部覆羽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炫目异常。
宽大的两翼有力挥舞,在女孩眼中,两翼更是硕大无比。
火红底色上覆盖宝蓝和黑白相间的条纹,随着摆动,划出美丽的流影。
感受到身下有人,朱凰高亢之鸣,调整姿态,振翅高飞,猛然向空中冲去,羽翼鼓荡起来的力量差点将少女摔下山崖,老人赶快抓紧惊慌失措的少女。
停留在空中的朱凰,注视着少女,少女也定神的对视着朱凰。
朱凰眼中蕴含着清高、傲慢、不屑和蔑视一切的风范,巨大的金喙正在亢鸣,冠上竖立的条条羽冠似是王者之冠,在微暗的夜空中发出点点金色光芒。
老人紧张而惊恐的盯着朱凰,鼓起勇气,绷紧了全身的力气。如果朱凰猛然发动攻击,自己要全力的扑向羊子,借助密林逃脱,这两个人在这个神兽的眼中,不过是虫蚁而已,不管是攻击还是不攻击,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
朱凰和少女沉默的对视着,似乎从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纯真,朱凰的眼神不再如刚才那样刀锋般的凌厉,而是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少女被巨大羽翼掠起的劲风吹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如同云端的仙女。
朱凰一声高亢,冲天而去,然后在空中优雅的扭转身姿,向着湖中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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