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编制分营点名是最好找人的法子,可墨容澉不敢,他怕这样一闹,白千帆钻进山林子,深秋之际正是野兽长膘的时侯,这片林子他不熟,不敢犯险,便是没有野兽,黑灯瞎火的看不清道摔上一跤,也得让他心疼老半天。再一个,这么大张旗鼓把人找出来,皇后面子上过不去,回头一恼,他还得上赶子陪小心,陪小心不怕,就怕她不搭理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这事实在有些为难。
墨容澉站在账营的阴影间发愁,看到打野味的回来了,马背上驮得高高的,士兵们平日里野外拉练,对这活计不陌生,开膛剖肚处理内脏,架在火上烤,刷层油,洒上盐巴,胡椒粒,摘几片香叶抛上去,很快就飘起了香气,闻着就让人咽口水。
墨容澉眼睛一亮,他知道白千帆好这口,若是让香气勾到火堆旁,打发侍卫们悄悄去找,也不难找到。
他把宁十三找来交待了几句,宁九给他挑了五个随身侍卫,领头的就是宁十三,但凡姓宁的,大都是孤儿,由宁九亲自教授本事,能熬出来头的分在侍卫营当明卫或暗卫,功夫是其次,第一要忠心,有宁九言传身教,他带出来的宁家军都是一等一的忠诚。
墨容澉站在暗处,眼睛紧盯着周围几个火堆子,五个侍卫都撒出去,再加上曹天明和两个参将,所有的火堆都有人盯着,白千帆只要往火堆边来,一抓一个准,可是等了半响,眼见着火上的东西都烤熟了,也没发现白千帆。
他眯了眯眼睛,暗道:这丫头够谨慎的,为了怕暴露,还真能忍住嘴馋,算她厉害。
这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侯,人声鼎沸,火光摇曳,不停有人走来走去,乌泱乌泱的,这种情况下能把人找着,简直就是开玩笑。
皇帝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躲了,手里拿着一只野兔腿,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他怕她躲着连东西都不吃,饿着了可怎么办真是不能想,一想就乱了方寸。
一直到晚饭结束,墨容澉也没找着人,野兔腿都冷了,握在手里油腻腻的,他吃了两口,索然无味,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行军路上决不能让自己饿肚子,因为变数太多,吃了上一顿不定还有下顿,他不坏自己的规矩,硬逼着自己把冷了的野兔腿啃得只剩一根腿大骨。
夜深了,喧嚣声慢慢低下去,士兵们入了营账,三四队巡逻兵交错着在营账间穿梭而过,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巡逻兵的脚步声和铠甲相撞的声音,还有柴火烧得剥哩哩响。
到半夜,突然有人大声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皇上!”
伴随着叫喊,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相撞的打斗声,皇帝行营旁的篝火灭了,一片幽暗,只模糊看到打斗的人纠缠的身影,但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混乱中,似乎有谁受了伤,惨叫一声,立刻有人叫起来,“皇上!皇上受伤了,快来人啊……”
黑暗中,有个身影极快的冲过去,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锋划过夜空,幽光一闪,看得出是把好剑。
那人一过去,立刻就被人层层围住,但仅仅只是围住,所有人手里的剑皆是朝下指着,并没有想打架的意思。
被围住的人愣了一下,使劲跺了一下脚,“你敢骗我”
一个高大的身影过来,将她拦腰一抱,低声哄道,“进去朕再解释。”
一个侍卫忙把毡子打起来,等皇帝把皇后抱进去,外头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戏演完了,剩下的就是皇帝的事了。
营账里点着灯,照着白千帆气鼓鼓的脸,墨容澉把她放在床上,斜眼睨了睁,来个恶人先告状,“朕还没生气呢,你倒先气上了,我问你,你这唱的哪出啊为什么要偷跑出来知道太子和清扬他们多担心么知道朕多担心么说朕骗你,那也是你骗朕在先还打发月桂给朕送香包,你就是那个时侯混进队伍的吧”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去,白千帆翘起的小嘴慢慢收回去了,把剑插回剑鞘,嗫嚅道:“我给他们留信了。”
“留封信就行了么”墨容澉可着劲的数落她,“万一有个闪失,你叫朕怎么办你让几个孩子怎么想”
白千帆不服气的撇嘴,“现下太平,能出什么事”
“现下是太平,可你能保证临安城里没有混进敌国的奸细没有前太子的人潜伏下来没有亡命之徒想找朝廷的麻烦”墨容澉越说越生气,“你不是别人,你是东越的皇后,是我墨容澉的媳妇儿,真要亮了身份,多少人看着呢!”
白千帆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干脆两手一摊耍无赖,“我来都来了,你说怎么办”
“好办啊,”墨容澉说,“太子派了人来接你,朕这里再多指派些人,连夜护送你回宫,就当今日这事没发生过。”
白千帆有点意外,“麟儿派人来接我了”
“当然,不然朕怎么知道你在军中”他坐下来,揽着她的肩,“帆儿,听话,乖乖回去,朕打了胜仗立马就回来。”
白千帆低头不语,手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一趟一趟的抚着,用沉默表达着她的不情愿,好不容易才出来,这就要回去么……
“帆儿,”墨容澉有些头疼,额头抵着她的额,声音低低的,“你别让朕为难。”
白千帆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皇上,十几年前,我从南原回来的时侯,你向我承诺过,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墨容澉心里重重一磕,这个承诺他记得,但是……
“我偷跑出来是不对,可我不想和皇上分开,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哪,我就在哪,”她把剑放在他手里,“我学过功夫,这些年也没有落下,上次比试你还夸我有长进了呢,我还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别的不说,自保肯定没问题,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这趟出来,身边一个服侍的都没有,遇着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事能指望谁这些零碎小事我在行,我还会喂马,会打猎,会抡大勺……”
灯光下,她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不停的夸自已。
墨容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突然长吁一口气,不等她把话说完,一把扯进怀里紧紧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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