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沙蝎就发现:原来巢穴被毁还不算最倒霉的事情。
它的上方,泰尔斯脸色狰狞,举着手杖,狠狠压着这只蝎子,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泰尔斯痛苦地咽了一下干涸的喉咙,下定决心。
他掏出jc,先切掉蝎子的尾刺,在它疯狂的挣扎中,一刀了结它的性命。
漠神无灾,漠神无赦,他揪起那只英勇就义的沙蝎,面色难看地把它举到自己眼前,自我安慰似地自言自语道:
感谢你的牺牲。
拯救璨星王室和星辰王国的英雄之蝎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很奇怪,说出这番话之后,泰尔斯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交流了,他看着这只无意识抽搐的蝎子,居然有种感觉:他们在交流。
念及此处,泰尔斯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他不敢再想,紧紧闭上眼睛,痛苦而艰难地把沙蝎咬紧嘴里。
嘎嘣
卧槽!
第一口,泰尔斯就痛苦地扭曲了脸孔。
神奇的味道和香气通过舌头的味蕾和牙齿的摩擦,进入他的知觉神经。
嘎嘣
第二口。
肥美,多汁,清脆,有嚼劲,还能救命泰尔斯死命地想着这些词汇,忘记口腔里奇特的口感,把露在外面的两只蝎钳咬进嘴里。
嘎嘣
这感觉,就像满布臭腥味的果壳。
嗯,随着咀嚼,从里面炸开一片又一片的咸湿汁水。
流满口腔,渗进喉咙。
哗啦
以及同样味道奇怪的软肉。
嗯,他是不是该先清理它的内脏?
终于,忍着腹部翻江倒海的冲动,泰尔斯抽搐着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了肚子。
感受着腹部若有若无的异样感,泰尔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呼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重新看向无情而无感的荒漠。
呵呵。
现在他也是荒漠食物链的一份子了。
泰尔斯不无悲哀地想到。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泰尔斯翻沙找石,把一只瑟瑟发抖的浅色蜘蛛先生(或小姐)赶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依旧残忍地切掉它的头部,整只送进口腔,嚼动起来。
滋啦
嗯这个口感和味道,好像还行?
如果把它的肚子咬破的话
噗
我错了。
我不该那么想。
我真的错了。
泰尔斯流着泪,把它吞了下去。
几个小时后,稍微清凉的傍晚,泰尔斯再度出发。
这一次,他的脚步轻快许多。
直到下一个休憩点。
泰尔斯在一个掩饰得不怎么样的洞口,抓到了一只大腹便便的无辜蜥蜴。
这次,他兴高采烈地去除了它的内脏,因为是晚上,所以必须生火,所以泰尔斯享受了一把烤蜥蜴肉。
饭后,他的腹饿慢慢消退了。
事实上,泰尔斯还有些怀念起生吃的口感了。
吃下蝎子的那个瞬间,泰尔斯感觉到:他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他瞬间被这个地方接纳了。
可惜啊
泰尔斯摸了摸肚子,遗憾地摇摇头。
几天前的那条响尾蛇
怎么就让它跑了呢?
食物的问题解决了只要你不在乎享受和味道,人类的韧性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带着稍好一些的心情和同样的孤独,在第四天的夜晚合上眼睛。
但很快,第五天的早上,泰尔斯又要面临新的问题。
他的水不够了。
使劲抖着再也倒不出一滴水的皮质水囊,泰尔斯心中焦急。
怎么办?
用石头在夜晚收集露水的办法不能顶事儿至少不能支撑他走过一个白天。
而水源泰尔斯昨天试着朝一株植物的根部向下挖去,但哪怕他挖了有两米,足够把自己活埋的深度,却依然只有沙子,顶多凉了一些。
反倒是出了不少汗。
真讽刺。
说实话,泰尔斯为进入沙漠后可能的高温做足了准备,但事实是,在日光下暴晒的王子没有为炎热发愁,没有被中暑所击倒,而是为食水担忧。
泰尔斯摸着自己干裂的嘴唇,开始皱眉。
水源。
他必须找到新水源带着这样的沉重心情,泰尔斯顶着朝阳继续上路。
很快,缺水的症状在他的身上体现出来。
泰尔斯的口腔越来越干燥,感觉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他坚持着用鼻子呼吸格里沃临行前告诉过他,这能为他留存必要的水分。
他的情绪越来越平,越来越呆滞。
好渴啊。
泰尔斯迷茫地想。
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抗议着主人的剥削。
好渴啊。
想
喝水。
水。
但没过多久,当太阳再次升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时,泰尔斯手上一软,一个没扶住,半跪在了地上!
他开始感到眩晕。
王子的心中立刻响起警讯。
糟糕。
脱水?
还是中暑?
泰尔斯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总之,他需要休息。
不能再在太阳下逡巡,浪费体能和水分。
他抬起头,眯眼看了毒辣的太阳一眼。
泰尔斯又困又渴。
但他知道,此时的他不能就此坐下休息,太阳底下的沙砾无比滚烫,增加与沙子的接触面积只会让他更快地流失水分。
需要找到下一个休憩点
泰尔斯有些迷糊地想着,迈开下一步。
一步。
又一步。
每个一步伐,都有如千钧。
他的喉咙在发烧。
口腔在摩擦。
浑身都在发软。
但他不能停。
不能停。
泰尔斯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下一个休憩点一片旱柳下的树荫,避开阳光的灼烤。
他稍作休息,在阴凉处回复着体力。
泰尔斯甚至开始严肃地考虑:是不是该靠自己的尿液活下去。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抬起了头。
他正在一片高坡上,俯瞰下方的平野。
他愣住了。
只见地平线的尽头,视野的远处,出现了一丝光芒。
那是
王子怔怔看着远处,看着反射到视野里的波光,心中止不住地发颤。
那是
湖泊?
泰尔斯猛地站了起来!
他甚至忍不住进入地狱感官,确认了视觉里的远方。
没错。
是湖面的反光!
前面,有湖泊!
有水源!
绝处逢生的王子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但他甚至等不到太阳完全下落,就急不可待地出发了。
按照他这几天的经验,虽然在视野里,但那么远的距离,至少要走上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只要一个小时。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甩动手杖,走向他的希望。
一步,两步
五十步,一百步
一千步,一千五百步
翻过一个沙丘,再一个沙丘。
一棵灌木,再一棵灌木!
很快,很快!
眼看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泰尔斯心中越发激动。
水,水,水!
我的天,哈哈。
他得救了。
泰尔斯心中发笑,心情波动。
漠神无灾。
漠神无灾!
他想道:没错,荒漠从不会无故降灾。
拉斐尔说得也没错,软弱者畏灾,在荒漠里,只有抛弃软弱,才能,才能
才能
才能?
但泰尔斯的心里渐渐焦急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但他对自己走出的步数有所了解。
好像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吧?
泰尔斯咬起牙齿,舔着干枯嘴唇上的血腥味,坚持着继续向前。
他浑身开始发酸,发痛。
甚至发麻。
但他不能停。
泰尔斯盯着眼前的水源,死命向前。
不能停。
怎么还没到?
终于,太阳慢慢下沉,黄昏到了。
周围变得阴凉起来。
泰尔斯使劲地喘息着,在一阵阵眩晕中撑住身体。
但他的心情也凉透了。
无他。
他的视野里
他眼前的水源,眼前的湖泊,眼前的希望
消失了。
沙子。
只有沙子。
泰尔斯发着抖,看着眼前地平线上,空无一物的场景。
他哆嗦着,使劲摇了摇头,只觉得眼前开始迷蒙。
呆滞的王子,瞬间反应过来。
他白天所见的,心心念念的,竭力赶路只为到达的
不是湖泊。
那不是湖泊。
是幻景。
或称:海市蜃楼。
下一刻,王子眼前一黑,栽倒在沙漠里。
失去了意识。
陷入深沉的黑暗里。
【吴先生,这次的事故,我们已经完成取证了原原本本地研究了那天的监控录像还有现场,包括可能的刹车痕和目击证人,一切都证据都表明】
【我们还在调阅她的病历,包括精神状况,所以今天特别来跟你做个笔录,但是,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不不,吴先生,请您先不要激动,毕竟您还在病床上可能,我们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一切还在调查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觉像是一生。
又或者一瞬间?
【可能,我是说可能,吴先生,您的女朋友,她那天载着您一起去兜风,可能是去是去】
【自杀的。】
下一秒,泰尔斯猛地一震!
啊!
他急急地吸了一口气,大喊出声,从无边的黑暗里清醒过来!
心中惊悸。
喔噢,喔噢!
悠着点儿,小子,你严重脱水,一个大惊小怪的男性嗓音传入耳边:卡恩,卡恩,快来!
他醒来了!
泰尔斯颤巍巍地睁开眼,入目所见,是一个刺目的火堆。
以及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现在是晚上?
虚弱不堪的泰尔斯迷迷糊糊地想着。
随着他的醒来,周围的熙攘声越来越大:调笑,吵闹,交谈。
吵得他头疼。
视野里挤进来一张狭长的面孔。
那是一个穿着皮甲,满面雀斑的红发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整个人有些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灵动乱转,颇为滑稽:我的天!我就知道你会活过来的
这个红发男人兴高采烈,使劲搓了搓泰尔斯的脸,让后者又是一阵眩晕:卡恩,我们能来跟他谈谈救人的报酬了
让开,快绳,别再摇他了!一个老成的男性嗓音远远传来,语气多有不满。
你这可不是在帮忙。
这个嗓音的主人似乎颇有威严,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嘈杂慢慢小了。
那个名为快绳的男人也不再动他了。
那个老成的嗓音再次传来:这儿,喝吧。
泰尔斯感觉到,他的头被托了起来,口腔被塞进了一个硬物。
嘴里的湿润让他微微迷惑。
等等。
水。
泰尔斯心中一动。
是水!
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双手抢过水袋,拼命吮吸着里面的液体。
咕噜,咕噜,咕噜
泰尔斯像是疯子一样,死死抓着手里的水袋。
天啊。
水,水!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水是上天的恩赐。
慢点儿,一口一口来,那个威严老成的嗓音很温和,一边托着他的后背,一边轻轻扶住水袋,控制着泰尔斯喝水的速度:
你刚刚恢复,不能喝太快。
终于,几分钟后,泰尔斯松开了水袋,精疲力竭地靠回去。
他看清了那个老成嗓音的主人:一个面目粗犷的光头男人,三十许岁,留着细密的胡茬,跟快绳一样一身皮甲,正眼神幽深,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谢,谢谢。泰尔斯虚弱而艰难地道。
夜幕下,这个名为卡恩的光头男人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笑容:很好,你看起来好多了。
就在此时。
喂喂,大卡恩!一道尖刻的嗓音凭空撕裂了空气,犹如洁癖者看到了蟑螂。
周围再度骚动起来。
这第三个嗓音听上去颇为油滑老气,老远就传来,语气里带着略略的不满:我听说你又在路上管闲事捡了个垃圾我严正抗议你,虽然我尊敬你,但你要明白这趟旅途的风险,并优先考虑我们的安全
泰尔斯微微蹙眉,他看见:第一个进入泰尔斯视野,名为快绳的红发男子叹了一口气。
他对光头的卡恩苦着脸道:哦,我的天,是赛普那个奸商,他又来了。
光头卡恩抬起头来,略一皱眉。
我去跟他交涉。
而你看好他,快绳,卡恩淡淡地道,老成的嗓音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等路易莎和老锤子他们回来换班。
卡恩站了起来,泰尔斯这才注意到,这个壮年男人身材魁梧,身上的斜皮带上别满了工具,从刀具到绳索不等。
他的背影离开火光的范围,朝那个尖刻的嗓音去了。
泰尔斯用力地挣起身子,靠上背后的行囊。
他环顾一圈,惊讶地发现:他们眼前的火堆不是唯一,周围还有好几个篝火,各自围着不少人,他们装束不一,有的头巾蒙面,有的皮甲护身,有的满身小玩意儿,有的坐在一堆杂物中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许多人都好奇地向着他这边看来。
而更外围,二十几匹骆驼跪地休憩,愉快地嚼着嘴巴。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营地。
这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红发雀斑,名叫快绳的年轻男人对方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我在哪儿?泰尔斯艰难地开口,只觉得口舌沉重。
快绳微微一愣。
在哪儿?
他挠了挠自己满布雀斑的鼻子,随即眼珠一转,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从手里摩挲开去:你当然在大荒漠里啊!
你不是睡昏头了吧?
看着快绳手里的沙子,泰尔斯心中一动。
他还在荒漠里。
可是
所以,泰尔斯盯着快绳,喃喃地道:
你们是谁?
听见这个问题,快绳眼前一亮,脸上的表情急剧变换,瞬间换了好几个脸色。
我们是谁?
他似乎在犹豫。
泰尔斯狐疑地看着他,用眼神催促对方。
半晌之后,只见快绳终于下定了决心,收起犹疑的脸色,开心而果断地回答:我们
只见年轻的快绳眉飞色舞,说出一句让泰尔斯愕然的话:
我们是‘贩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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