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22.初遭行刺好紧张

    
    由远及近的步履声合着突兀的心跳回荡在耳边。
    上师沉沉的诵经声、浑厚悠长的铜钦声、殿下贵族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声声交错,可南卡仍能清楚听到,夹杂其中的那蓝色缎料被步伐带动时不经意发出的摩擦声。
    飒飒……飒飒……
    似是秋暮凛风卷落枯叶的声响……
    “朗仕穆尤携女朗仕珍,恭贺布萨土司正式继任!”朗仕土司爽朗的笑着,将手中的明黄色哈达挂在了南卡脖颈上。
    年逾不惑的朗仕土司身形略微有些发福,一笑起来眼角的纹路便纵横交错。
    “朗仕伯伯愿亲至日光城出席继任大典,实乃我的荣幸。”
    南卡说的不是客套话,看看人家朗仕土司,自己来了不说还带着宝贝女儿一块来,再看看人都已经到了日光城,却在继任大典这日故意称病不来的霍努土司……所以说,人和人之间最经不起比较了。
    双手接过朗仕土司递过的银杯,仰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时,南卡连眉都不曾皱一下,引得朗仕土司连连夸赞她酒量好,颇有琼嘉土司当年的风范。
    估计连朗仕土司自己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当年风范”具体指的是哪种风范。好在南卡很清楚,这种场合之下说的这种话,其实就跟“你吃了么?”“有空来我家吃饭”的意思差不多,主要起到个问候的作用,并没有其他的实际意义。
    考虑到她爹活着的时候,除了娶过一个唐国郡主之外,就再也没做过什么能被人称得上是风范的事,所以南卡直接就将朗仕土司的话当做是在变着法的跟她说“你好”了。
    南卡连着喝完三杯不知道哪里美的美酒后,朗仕土司便直起身来,准备出去。
    南卡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给她喝再多酒都没事,只要朗仕土司不携女引吭高歌,大家就还是好朋友。
    她暗自窃喜着,自己离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又近了一步的时候,一阵宛若山涧清泉般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来。
    “南卡姐姐!”
    抬眼迎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的那一瞬,南卡神情微怔。
    刚才那句悦耳动听,就当她没说过。
    “总听白巫师说起你的事,今日总算见到活的了!”
    朗仕珍眉开眼笑上前几步,正要拉住南卡的手,被朗仕土司一声呵斥,吓她得面色一僵嗖的就将手缩了回去。
    将朗仕珍扯到身后,朗仕土司躬身对南卡说道:“小女不懂事,冒犯了您,还望您见谅!”
    南卡一边想着朗仕珍怎么会认得白无络,一边勾唇露出笑来:“朗仕伯伯言重了,朗仕小姐年岁小,活泼率真些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说完,南卡发现在场包括迦罗在内的三个人,脸上皆出现了古怪的神情。
    朗仕珍困惑的扭头看向迦罗:“你不是说南卡姐姐只比我大一岁么?”
    生怕南卡会因年龄泄露的问题大发雷霆,迦罗忐忑的抬眼望了过去,不巧南卡正在数脖子上的哈达,她将头埋得很低,迦罗站的这个位置至多只能看到她的发顶。
    “我唤你姐姐你不会恼我吧?其实我就是想过来道声谢,谢谢你派近侍来保护我!”
    南卡闻言,缓缓仰头朝朗仕珍身后的迦罗望去。
    没想到南卡会在此时看过来,迦罗心下一窒,连忙垂首避开她的眸光。
    刻意忽略心底骤然生出的失落,南卡敛眸重新看向朗仕珍。
    仅一岁之差,朗仕珍站在那里,一颦一笑皆是那个年纪少女该有的美好模样;而南卡却只能坐在高处的软塌上,刻意做出一副成熟的姿态,连喝酒时都不敢轻易皱一下眉。
    思及此处,南卡含笑说道:“哪里是我派他去的,他没同你说么?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去近身保护你的。”
    淡淡的声音骤然传出的时候,南卡心头一阵灼痛,比适才连喝了三杯烈酒时还难受。
    撑到朗仕土司一行离开后,紧跟着西边的施茸土司也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
    等胃里又多了三杯烈酒的份量时,南卡终于可以起身上楼歇息了。
    仪式结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唱歌,她本该觉得高兴,但酒劲不住上涌,害的她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说酒是个好东西,没力气高兴,自然也就没力气去想那些令她难过的事。
    仅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里,南卡在那间特意为她备下小憩的房里,倒头便睡了过去。
    …………
    人能倒霉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上一刻你情敌叫了你一声姐姐,在年龄和相貌上完全碾压了你,还没等你缓过劲儿来,一睁眼就发现有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的程度吧。
    南卡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正准备起身唤人进来更衣,倏然间一道寒芒便直直抵上了她脖子。
    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使劲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围了五个身形高大的蒙面黑衣人。
    拿刀尖抵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沉声道:“有什么遗言没有?没有就动手了!”
    南卡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沉思了片刻后她认真问道:“求饶算不算遗言?”
    话音刚落,刀尖便又离南卡的皮肤近了一寸。
    “没遗言,那便受死吧!”
    眼看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位大哥,就要挥刀而下,南卡立即喊道:“慢着!有!有遗言!”
    要是这会儿死了,那她的继任大典估计就会成为,西蕃历史上参加人数最多的土司葬礼了。
    往好处想,再过一会儿前往玉蚌台的时辰就到了,若是曲丁发现她没下楼,一定会带人找上来。所以她当务之急就是同这些刺客好好周旋一番,拖延时间等其他人上来救她。
    往坏处想,鲁宗寺守卫森严,就算她身边没有近侍,刺客也不会嚣张到直接闯进她休息的房间刺杀她,除非……这些杀手是曲丁雇的……若真是如此,那南卡也只好自认倒霉,乖乖等死了。
    “能直接找到这里来杀我,想必诸位大哥的武功一定很高了?刀尖上舔血的职业风险挺大的,虽说赚得多,但保不齐哪一日就会命丧黄泉。临了,都没办法托人照拂一下家中的妻儿老小。这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家中的妻子必定会改嫁,为了避免改嫁后孩子遭继父虐待的情况发生,所以给孩子改姓也是必须的。你在九泉下若是得知,你的结发妻成了别人的妻,你的孩子管别人叫爹,肯定会难受的死不瞑目吧……”
    南卡深深叹了口气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仰头就见持刀的大哥横眉怒目道:“今日要死的是你!又不是我们!少耍嘴皮子!快交代遗言,交代完好送你上路!”
    从这几个刺客非得等南卡说完遗言才肯杀她来看,他们一定是信佛的,而且还挺有职业操守。
    这么想着,南卡悄悄掐住自己手背,逼出了几滴眼泪后才道:“我只是想问问几位大哥,你们愿不愿改行做我的侍卫?要多少银子我都有!自从唯一的近侍跑去保护别人家的小姐后,我身边就没有任何侍卫了,你们若是愿意保护我,以后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饿着你们。”
    南卡顿了顿,象征性的抽噎了几声:“你们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土司,我也知道我的命不值钱……只是没想到我才十七岁便要死了……死了也好,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待会儿你们下手时能不能轻点?若是带了毒/药的话,就给我吃点吧……我怕疼,以前走路不慎踢到石子也能哭上半天,我不想死后也做只哭死鬼……”
    “砰!”一股力将门从外重重撞开。
    以为救兵到了,南卡蓦地抬头,谁成想,将撞开门的居然是另外两个蒙面黑衣人。
    南卡直接懵了,既然一共有七个人的话,为什么不一次进来呢?突然闯进来打断她的思路,一会儿她接不下去,丢了命算谁的?
    屋里那五个黑衣人也懵了,似是不确定来的到底是同伙还是呛行的,所以五个黑人和两个黑衣人以屋长为半径,开始面对面的匀速转起圈来。
    他们管这个叫无声的对峙。
    “碰!”刚被两个黑衣人合上的门,再度被人重重撞开。
    南卡不禁掩面长叹,老天爷,你这是要玩死我么?
    就在南卡用手捂着脸,考虑着既然人这么多,要不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她自己扯根腰带吊死得了的时候,一道青影飞身入内,只一眨眼的功夫,所有黑衣人便应声倒地。
    “小姐!!!”
    “?R啷”一声,架在南卡脖子上的刀突然掉了下去。听到刀落地的声音时,南卡顿觉两腿发软,一下子便跌坐在地。
    锁儿一个闪身,蹦到了南卡面前,用力按住她的双肩大声喊道:“小姐!!!”
    “别喊了……没聋……”
    揉着心口,南卡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就瞥见锁儿身后重新站起来的那抹黑影。
    南卡使出全力一把推开锁儿,本想抽出随身的短刃一刀刺过去,却想起自己的短刃早已送给了迦罗,想到这里,她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没死透的黑衣人劈刀砍过来时,南卡一紧张直接抬手给他表演了一出失传已久的空手接白刃。
    等锁儿回过神一剑刺死了那个黑衣人时,南卡的手掌已经血涌如注了。
    “我得命人造把短刃出来,明日就去……”
    南卡双手撑在地上喃喃自语着,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之外,半点看不出受惊的痕迹。
    “想什么呢?真以为自己骨骼清奇,能空手夺白刃啊?他就算砍我一刀,我皮糙肉厚的吃两顿就补回来了,你跟这儿瞎掺和什么呀?”
    锁儿一面埋怨南卡,一面忙不迭的扯下自己身上的一截衣料,扑过去就要替南卡包扎伤口。
    南卡却摆摆手淡淡说道:“首先,我想诚恳的对你提个意见,以后救我的时候,请你一定一定不要忘了补刀。”
    说着从前惯会说的揶揄的话,南卡语气里却无一丝笑意。
    “其次,包扎就不必了,你脚程快,赶紧去找些锅底灰来,替我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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