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兰纷争》第十章 巨松树人

    
    森林是陆地上的海洋，它孕育生命也吞噬生命，无论是谁，身处森林时必须心怀敬意。
    伊莉娜先从昏迷中醒过来，她记得自己和莫洛老师被教廷的圣骑士从空中击落，然后摔落在胡梅克林城外的这片浩瀚森林里，触手摸到的是地上冰冷的雪，黑暗的夜里能微弱的看到一片浅白，她呼唤了几声老师，希望能听到回答。
    然而寂静的森林里连回音都没有，她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找到了自己的法杖，法杖顶端的宝石被她驱使魔法能量激活后会发出淡蓝色的光，本来是魔法师冥想时驱散杂念之用，现在被她用来作了照明，这些许的光亮让她渐渐从内心驱赶走害怕，她要赶紧找到受伤的老师！
    黑夜里，伊莉娜举着法杖按照自己认为的范围搜寻着莫洛老师的下落，整个森林只有她踩在雪地里的咔擦的响声，安静而诡异，她偶尔喊上一两声，一为寻找莫洛，二为给自己壮胆。
    “嘶嘶。”她似乎听见前面一团黑影里有一点动静，她张口就要喊老师两个字时突然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右手的法杖也被身后的人一掌打掉，然后整个人被拖着飞快地往后跃过数团荆棘枝丛爬上一棵巨松。
    她挣扎着想扭头看清抓自己的人，但无奈伸手的人力大无比，任她如何反抗都无法在他手掌里动弹分毫，而且不仅是她的头被控制，整个身体都被此人左手死死横抱住。
    “嘘！”在她正要用脚在树枝上蹬出点动静时，她整个人被往左一扳，抓她的人放开抱死她的手在嘴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啊！她心里一个大大的惊吓就要从口里喊出来，但嘴边依然被捂住根本无法发出声，她在黑暗里模糊地看到眼前是一个和格鲁一样巨大的狮头。这狮头人左手一指前方示意她看，几个黑影出现在她法杖被打落的地方，一个黑影将发光的法杖捡了起来，然后她看清了黑影的脸庞，右边惨白的脸带着一块腐烂的血肉直到脖子处，凹陷的眼眶发出幽幽的蓝色的光，一口尖牙从残缺的嘴里露出来，这不是人！
    “嗷！”拿法杖的黑影突然对天一阵嚎叫，接着远处好几处都传来相同的嚎叫声，看来他是在呼唤同伴。
    “不好！”狮头人轻声说了句，似乎对这嚎叫很是害怕，而伊莉娜听这嚎叫声也是感觉阴森恐怖得很。很快，一阵响动后，数十个黑影聚在了一起，他们大声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接着拿法杖的黑影指了几个方向，黑影们随即分成小队按照指示散去。
    “我们得离开这里！”狮头人在伊莉娜耳边说道，她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被他抱起来转身往旁边的树跳去。他的身手很是敏捷，跳落在树枝上几乎不留一点响声，几个纵跃两人就已经离刚才藏身的树数十米远了。
    “叮！”他正要再起跳时，一支箭钉在了他脚边，他们被发现了！树下一阵嘈杂的喊声，分散的黑影开始往这边聚集。他抱着她不得已跳下树去，黑影们马上将他们包围了起来，拿法杖的黑影从后面走出来，淡蓝光线所照之处全是腐烂的脸庞，连头发都在肆意的扭动着，甚是恐怖。
    “kezem!”拿法杖的大喊一声，黑影们开始攻击了。
    “吼！”狮头人抢先一脚踢飞攻上来的一个敌人，他一把拉过伊莉娜刚好躲掉后面砍过来的一刀，右手同时迅速抓住右侧敌人的刀柄用力一扯，将刀连同其手臂全部扯了下来，他甩掉断手，拿刀作为自己的武器。
    打斗不久，这些敌人让两人看到了无法置信的一幕，他们的身体无论怎么受伤都会很快自动恢复，就连被狮头人扯掉了手臂的敌人都已经重新长出了一只腐烂的手来，他们看起来除了能感到疼痛外似乎不会死亡。
    面对这样一群不死怪物只会令人越打越心惊，狮头人很快受了伤，伊莉娜的手臂也被划了一刀，这种形式下两人势必会死。
    “谁在打搅树人的沉睡！”突然，一个无比苍老的声音在他们周围响起。打斗的双发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最外围的不死人已经被身边的巨松树枝穿透了身体晾到了空中，而且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就瞬间成了一具干尸。
    拿法杖的不死人惊恐的叫喊了几声，似乎是下令撤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身边的巨松全部动了起来，那些巨松树枝迅速穿过一个个不死人的身体，将他们穿成无数的尸串。伊莉娜和狮头人以为自己也会遭此待遇，却不想只是被树枝给卷到了空中，头朝下吊着，任由他们乱抓乱踢也不松动分毫。
    他们挣扎了许久发现活过来的巨松没有了任何动静，黑夜里两个人被吊在半空，旁边是上百具干尸，一伸手便能扯到点腐肉过来，这真是让人沮丧！
    早晨的阳光照醒了筋疲力尽的两人，旁边的干尸在光线照射下显的又黑又烂，他们忍住腐臭的气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但这次有了作用，缠住他们的巨松整个颤动了一下，接着树枝下垂将他们放到了地上，而且它还开口说话了，“你们两个人类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诅咒之林？”
    他们仰起头能看到这棵巨松顶部有个隐约的人性脸部轮廓，感觉真是神奇，树也能像人一样！伊莉娜以为是自己折腾了一晚加受伤的缘故导致出现了幻觉，她摇摇头想清醒一点，还不信地嘀咕了一句，“树怎么会说话？”
    这棵巨松又动了一下，这次它是把根在从地里拔起来，带得地面都在颤动，他们两个赶紧躲开脚下裂开的地缝，只是它的根实在太巨大太盘根错节了，几乎让他们感觉整个森林都在地动山摇，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许久，它才拔起地下的根来整棵树站在地上，然后把树顶低垂俯视着他们两个小人物，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是树人！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上。”狮头人大声回答，这棵巨松的树干看起来有二十多人合抱之大，似乎是这片巨松林的领导者。
    “还是科特莱古斯在掌管教廷吗？”
    伊莉娜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跳，这是第十任教皇的名字，八千多年前的人物，这树得多老啊！回过神的她如实回答巨松说，“现在是大陆公元8304年，你说的人是第十任教皇，为大陆定下统一纪年的人。”
    “都八千年了！”巨松说完这句话像是陷入沉思一样沉默了，当然在他们两人眼里更像是变回了树。隔了许久，巨松才又开口说话，“我们竟然沉睡了这么久。”
    两个人摸不着巨松的话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得面面相觑。伊莉娜给狮头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溜走，她可不愿意一直傻等着这棵老树时不时的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她还得趁天亮了去找老师呢。
    “啊！”两人刚转身就又被巨松的树枝给卷起来带到了空中，但这次没有将他们吊起来，而是把他们卷到了它最粗壮的一根树枝上就放下来。
    “活人在这里会被诅咒的，我要送你们离开！”巨松突然动了起来，整棵树摇晃不停，它那些巨大的根须蠕动起来，它就这样前进。
    “等等，等等。”伊莉娜大喊，“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找到我的老师！”
    “这个森林到处是被诅咒的亡灵，你们活人不能留在这里，这是我们树人的职责。”这回它说话快了，前进也快了。
    “不行不行。”伊莉娜又喊起来，“不找到老师我是不会离开的，你这个老木头，你快放我下去！”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巨松（老木头）停下来，一根树枝突地卷起伊莉娜到自己前面看了看后又放回去，“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唤醒了我们树人，我是不会管你们在这里的死活的。”
    “那你赶紧放我下去，我没有唤醒你们，是这个狮头人做的。”伊莉娜对狮头人一指。
    “我没有！”狮头人摇头否认，他指着老木头树枝上一串串干尸问它，“你们树人的职责是什么？对付这些亡灵吗？”
    “对。我们在这里守护了八千年就是为了阻挡这些被诅咒的亡灵进入大陆！”
    “你不是说你们睡了八千年吗？”
    “呃。”老木头这一声叹词后似乎是进入了沉思又似乎是不想回答伊莉娜的话。
    “你们为什么会守护这里？”狮头人怕它又许久不说话，赶紧开口提问。
    “我们树人与科特莱古斯有约定，你们凡人不再对树木进行砍伐，树人在这里帮你们阻挡亡灵的进攻！”
    “结果你们在这里睡了八千年！”伊莉娜对这不肯放自己下去的老木头完全没好感。
    “这些亡灵为什么杀不死？”
    老木头一阵剧烈的抖动，把树枝上的干尸抖到了地上，它告诉狮头人说，“这些亡灵都是上古时期死于战争的恶魔，他们的灵魂被你们凡人的神封印，肉体会腐烂和重新生长，也能感受到疼痛和恐惧，只有我们树人通过吸取他们的体液来杀死他们！”
    “这座森林里有多少亡灵？”狮头人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还真多问题。”伊莉娜白了他一眼，又对老木头嚷道，“老木头你快放我下去，你再抖我就要掉下去摔死了。”
    “你们在这里会被那些亡灵杀死然后变成他们那样，我不会放你们下去的。”老木头固执的说，“我和科特莱古斯有约定，不能让活人死在这里。”
    “我又不是要死在这里，我要找到我老师和他一起出去。”伊莉娜听到死人会变成亡灵后急了，莫洛老师可是受了重伤又从高空摔下来的。
    “你们树人会对活人动手吗？”狮头人冒出来第六个问题。
    “不会。”
    “那就好了。”狮头人诡异一笑，突然抱起伊莉娜直接从两人所待的树枝上跳了下去，他如猴子一样矫健地在老木头的各个树枝上借力落脚，而伊莉娜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啊就不得不抱紧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跳落在地。
    “那些亡灵白天也会出来活动，你们不能这样。”
    “你不是会保护我们吗？”伊莉娜对下到地上了有点高兴，故意与老木头嚼文字，“你和教皇的约定，不能让活人死在这里！”
    “呃。”老木头在考虑她的话的正确性，最后妥协道，“你们不能超出这片巨松林的范围，不然我们保护不了你们。”
    伊莉娜早没有听它说完就跑开了，她已经忘记昨晚掉落的地方，只能以自己猜测的方向去寻找莫洛老师。而那个狮头人在原地待了一会后追上了她，说要帮她一起找。
    他们找遍了伊莉娜醒来的地方，但只在一棵巨松的树枝上发现了莫洛的长袍，至于人却是没有半点踪迹。狮头人帮忙分析说继续找可能需要往森林深处去了，而那里是老木头说的亡灵聚居地。伊莉娜没有考虑就决定要进入森林深处，莫洛老师是为她受的伤，为她来到了胡梅克林，她怎能放弃老师。
    两人不顾巨松老木头的警告贸然地朝森林深处走去，出了巨松林后是一片相对矮一点的练杉林海，积雪厚了许多，荆棘丛也是，行路艰难不说，伊莉娜还因为衣服不够已经开始冷的哆嗦不停，靴子早被雪水浸透，一双脚都冰冷麻木了，而他们依然一无所获。
    “我背你吧！”狮头人实在看她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在她面前蹲下来做出要背她的姿势。
    “快看，那里有记号！”伊莉娜没顾得上回应他的好意就往前面一棵树奔去，她竟眼尖到看清了数十米外的东西。
    他们跑近了发现确实是一个记号，只是看痕迹应该有好多年了，雕刻的记号虽然很深但是已经长满了青苔，箭头处还刻意用一颗尖石钉进了树干，而箭头方向直指森林深处。
    “我们走。”有了记号，伊莉娜决定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