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锁君颜》十一

    “烟烟,你要小心。”

    阮嘉说那句话时候的表情阮宴君然记得。他的眼中是满满的沉重和关怀。阮嘉一直是一个不喜欢评论别人如何的人,他也讨厌乱嚼舌根这种行为,所以她几乎没见过阮嘉怎么去分析一个人,更别说叫她小心提防一个人了。

    倘若,倘若付和颐当真是那样的人,她又该怎么办

    心里正思索着,阮宴君躺在床上却不知道怎么办,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失眠夜。她把自己裹在丝绒被里,绣着旁边金角福兽香炉里飘飘渺渺的安神香,看着床边四角上挂着的玲珑香囊。不知那香是否真正有催眠的功效,清早昏沉之间,她才睡下了。

    阮宴君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他穿着明黄色的金丝龙袍,长身玉立威武沉稳,背对着她站在大殿之中。他的模样她看不真切,只是觉着他的背影有几分熟悉。

    他站在明堂之中,明堂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九室重隅十二堂,高二百多尺,仿佛“铁凤入云,金龙隐雾”。最顶层是圆盖,铸有九条龙众星捧月一般,瓦片是用最最上等的紫檀木之称,塔楼之上铁凤辉煌,上下贯通,气势恢宏壮观华丽。明堂象征着天命和国运,站在那之中的人,就是全场的焦点。

    登基大典!

    她看不清他是什么模样,只觉得浑身的气势和气度确确实实如同皇帝一般。旁边的太监正在尖细地朗读圣旨,站在最中央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就看清他的脸了

    可她终究是醒了,也没能看清他是谁。只是,心里仿佛有答案了。

    这些天阮宴君都尽量的规避付和颐。有时候他遣莱程来请她过去赏词喝茶,阮宴君都以母亲孕中不便,需要照顾而推辞了。多了几次莱程也就没有来了。一开始付和颐还常常会派人给她带点宫里新做的糕点零食,或是给她带些新制的陶瓷玩具,阮宴君一一让人送了回去。

    不要再见了,也不要睹物思人了。

    阮宴君最近的生活非常充实。每天要学习诗词,练琴,泡茶,练剑,甚至还迷恋上了骑马。她总觉得如果她一天从头到尾都安排满满的事情,大约就不会再想付和颐了。

    阮嘉看女儿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给女儿寻了一匹极好的汗血宝马。那匹马浑身赤红色的毛发,梳洗打理干净以后,漆亮得仿佛辽西夜半的星星。它的眼睛是极其明亮的,墨黑色的眼睛光明而通人意,可爱极了。

    阮宴君给它起了一个极其威武的名字——红豆。虽然她自己觉得一开始它听她这么叫它,它是拒绝的,拿草料亲自喂了好久,还抱着它跟它解释这个名字有多好,它才渐渐肯理它卑微的主人。

    阮宴君常常骑着这匹马独自上竭日城境内的韩关山,或是有时候和红豆赛跑。它“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她耳边作响,而阮大姑娘的心里只有冲,向前冲,无所畏惧地向前冲,它的速度极快,四肢的肌肉漂亮而结实,她自然是跑不过它的。可是跑着跑着,就会觉得真好啊。

    感受着汗水如雨淋一般浇落在她身上,感受着最清新最干净的空气,感受着自由的感觉,真好,如果一辈子都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被困扰,大约就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了吧。

    红豆特别聪明,阮宴君不高兴的时候还会伏在我身边用它的脑袋蹭蹭她,以此来安慰自家主人。

    最近在和娘亲学习女红。她是第一次碰这个东西,只是单纯不想放空闲时间来想到付和颐这个人。阮宴君握刀的手不太灵巧,怎么做都做不好。平日里握缰绳,举刀枪的手不太适合拿这样细小绵绵的针。

    可是但凡静下心来做,每天努力地做,都还是会有进步的。一段时间过去,阮宴君的女红虽然依然不太好看,但也能绣出简单的东西来了。阮宴君还听说了她远在京城里的奶奶佘老太君知道了她还在学习女红之后,感动到流下眼泪,给她连连写了好几封家书勉励她。

    毕竟她们总是觉着阮宴君这在边关长大的性子,和京城里文静恬雅的大家小姐,实在是完全不符。佘老太君最担心的就是怕孙女嫁不出去,之前有一次,甚至和阮宴君二婶说,若是她是在嫁不出去,就找个长得好身材好品行好有才学但没家世的,让他入赘进将军府,这样阮宴君不用伺候公婆,丈夫也不敢欺负她。若是他敢娶妾,直接打断腿。

    阮宴君一时之间感动。京城里的姑娘哪个不是会琴棋书画,性子温和的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家碧玉,自古以来对姑娘们的要求就太多了,可是她的家人们从来不要求她,他们只希望她过得开心快乐就好。

    有时候阮宴君去小厨房给梁昀做饭。她的厨艺不太好,所以只能给身边的贴身丫鬟穗鱼打下手。她的厨艺之精湛,简直是阮宴君心中的第一名,人送外号“移动小厨房”。

    娘亲生产的日子就快到了,阮宴君总是希望她能够补补身子的。

    穗鱼长阮宴君几岁,平日里最是稳重不过的。可是她生得却是清纯可人的模样,待她又极好,十分用心,故而她天天粘着她。

    “穗鱼姐姐真是人美手巧,以后谁娶到了姐姐,那可真是娶到宝了呢!”

    阮宴君帮她递过一盆削好的萝卜,冲她打趣道。

    穗鱼到底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听到这话,耳根慢慢红起来,“小姐,你可别乱来!”

    阮宴君最喜欢看美人脸红的模样,又趴在穗鱼耳边轻轻吹气,“小美人儿羞涩的模样真是叫人喜欢。”

    穗鱼的脸顿时红透,一边扒拉着自家动不动就不正常的主子的手,然而阮宴君还是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已经开始热起来,阮宴君又开心一笑。

    “小姐这都是上哪儿学的。”阮宴君的另一个婢女,天真单纯的染鹤又笑了起来,“穗鱼姐姐都脸红了,小姐您能不能教教我呀,我学会了也能去找别的姐姐玩了。”

    阮宴君冲她眨眨眼睛,嘴唇依然贴着穗鱼的耳根,“跟我爹学的,我看我爹就是这么对我娘的。看来天下女人都吃这一套。”

    阮宴君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时候她已经走上了撩漂亮妹妹的路。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日子过得很舒坦,仿佛满满的事情,就不会在悲伤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深夜里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心里还是空的。那里仿佛直接陷下去一块,空落落的,那个谦谦如玉的君子都是伪装么

    原来,伤心的时候,心真的是疼的。

    后来阮宴君终于明白,凡事还是要讲开,还是要等到最终的那个结局。否则你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也会一直的纠结的。好在,她还是等到了。

    再过了十天半个月,营里举行篝火晚会。皇上和朝臣观战完仅仅休息了一日就回宫了。这次的篝火晚会是为了欢送皇子们,过了今晚,再过三日他们就要回宫里去了。

    阮宴君一向是喜爱这种热闹的气氛的。主要是她喜欢找人聊天,军营里有很多同龄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才能出来玩,她才能有伴儿。只是这次是欢送皇子的晚会,阮宴君自然是要见到付和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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