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凡间养妖怪》2.第2章 神女与野兽

    
    少女目光中一片迷茫和痛楚。
    这是哪儿啊？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浑身上下像碾碎了一般？
    好痛，好痛。
    半晌之后，渐渐清醒的脑海才意识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又是谁？
    被咒骂死得好的叶小白居然在一处异世中醒来，这里不同于她的世外仙林，只是一处凡间罢了，而她也不再是大神，而是一个记忆全失，身体重创的凡人。
    她的双腿好似站不起来了。
    叶小白勉强倚卧住，这才低头看她那双血肉模糊的腿，伤口处有黑色的血污已经凝固，说明这不是才伤的。
    似是惨不忍睹，她只瞧了一眼，又赶紧偏过脑袋不去看。
    眼下她的处境很不妙，她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能大体猜测，自己可能落崖了，又或者被攻击了，至于自己是谁，她不记得了。
    瞧着地方像是鲜有人至的，指望不上过路的人，她不能坐以待毙。
    靠着一处手臂撑着，叶小白勉强能拖着身体移动，活像一只海狮。
    当脑海里浮现出海狮移动的画面，叶小白既好奇又觉得好笑，这一笑，纾解了些身体的痛苦。
    肚子饿得咕咕叫，叶小白知道自己必须先吃些东西才能撑下去。
    举目四望，山高林密，想来能有一些野果子吃，可眼下自己的情形只怕很难摘到果子。
    叶小白又看向自己周边的谷底，不远处土丘，貌似长着些硕大的金萝卜，还开了花。
    她有些庆幸，看来并非一无所获。
    叶小白认出这金萝卜，实则是一种药书上所说的金参。传说这金参只长在灵气丰沃的地方，千年不遇，万金难求，吃了能滋补强身，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叶小白并不很相信起死回生的传说，但对自己能了解些药材知识再一次感到了好奇，莫非自己原本是个医女？
    咕咕叫的肚子再次提醒她，还是先摘了金萝卜填饱肚子，再想其他的吧。
    她艰难地向青丘匍匐而去，眼看着金萝卜就在咫尺之地，伸伸手就能够到。然而叶小白浑身是伤，每一寸挪动都得忍受着钻股之痛，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后背的衣衫已然湿透，额头的汗水一滴接一滴的掉落在地面上。
    终于，她试图抬起手臂去握住金参的茎叶，然而，许是指骨骨折，使不上力气，几次三番，那金参终究是可触不可得。
    咽下口水时，她突然有了个新发现——自己的牙齿还是好的。
    她抻着脖子，终于用牙咬到了它的茎叶，这一咬牙使劲，才发现这金参的根十分结实，宛如嵌在地里一般。
    若换了旁人，大约早就放弃了。但对叶小白来说，食物当前，放弃等同于浪费，她是绝不允许浪费食物的。
    一咬牙，一拽脖子，一棵金萝卜带着新鲜的泥土，终于出土了。
    泥土糊了叶小白一脸，她啐了一口，瞧着那颗躺平的萝卜，脸上笑开了花。呵，小样，不大的个头，却长了个倔脾气啊。
    吃下了这颗金参后，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暗示的作用，叶小白还真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连疼痛也跟着减轻了。叶小白打算再多拔两颗，用同样的法子，第二颗萝卜也有了晃动。
    等等，怎么感觉身下的地面也在晃动？
    叶小白第一反应以为是幻觉，大约是又累又饿导致头晕的缘故，故而叶小白没太在意，继续咬牙拽萝卜。
    咔嚓一下，脖子扭到了。
    “啊——”叶小白痛得喊了出来，身体猛然一蜷缩，几乎是痛晕了过去，再也不敢动一动。良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躺平在地面上，彻底歇菜。
    她望着浓密不见天际的谷底上方，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一刻她觉得四肢舒展，心跳也渐渐缓了下来。
    仿佛有股暖意和力量，透过背后的大地给予了她支持，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身下的土丘开始传来清晰的震颤，让闭目休息的叶小白睁开了眼。
    莫不是地震了？
    随着摇晃一波波的增强，叶小白开始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却又无力起来。
    忽然，身体一下子天翻地覆！
    紧接着，一声惊天的巨啸！
    轰鸣的声音如同地狱中迸出来的，震耳欲聋。
    这一刹那，叶小白直觉得耳朵失灵了，世界安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那青青的土丘仿佛站了起来，它慵懒地晃动着，沉重的一甩。
    叶小白连同着一些灌木被甩出了老远，摔了个嘴啃泥。
    四周拔地而起的大树纷纷倒下，土壤夹杂着枝叶草屑纷纷砸落下来，装了叶小白一脖子。
    叶小白啐了一口泥巴土，再睁开眼时，这才瞧见迷雾中赫然一只庞然大物，擎天立地般。
    天哪，适才的“青丘”活了！确切的说，这“青丘”不是青丘，它本来是只巨兽。
    这庞然大物的头暗糊糊的，和个草屋一样，迷雾下看不见它的脸是啥样，身体上却被浓密的植被覆盖着，它趴在那不动的话，哪里会认出它是只怪兽，反而像极了长满植被的青丘。
    叶小白不得不承认，这巨兽长得颇有个性。
    然而，手臂上根根竖立的汗毛，很好地诠释了她真实的内心——这家伙真是丑得令人发指。
    叶小白一时忘记了腿伤，下意识地就要爬起来，没想到这一尝试，居然还真踉跄地站了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顾不上想这里头的缘由，叶小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试图走得更快更远一些。然而下一刻，被巨兽的一小步给撵上了。
    此刻巨兽正虎视眈眈的看向叶小白。
    完了完了，看巨兽这样子是刚睡醒，这第一件事大概就是觅食了。
    叶小白的内心崩溃——别吃我啊，我也一直饿着肚子呢！
    想到临死前还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叶小白内心一阵悲苦，这是要做个稀里糊涂的糊涂鬼吗？
    巨兽迟迟没有接下来的举动，莫非是刚醒过来反应迟钝？
    叶小白低头看到滚落脚边的金萝卜，忽然意识到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可能。
    这金萝卜长在大怪兽的背上，而自己却不问自取，好似不合规矩。
    叶小白决定先诚恳一点， “大、大——”
    就在“大怪兽”呼之欲出的最后时刻，叶小白将其改成了“大人”。
    “大人！”
    叶小白再次肯定地叫了一声，对面的怪兽似乎有些懵，短暂的懵/逼后，回应她的是怪兽不友好的咆哮。
    叶小白赶紧再找原因——嗯，人和兽，不能混为一谈的，种属不对。
    比如人在谩骂时会说“你狼心狗肺”，但在狼和狗的世界里，大约骂架时会骂“你祖宗是个人”，如此一来，“大人”在兽界未必就是一个尊称了。
    “初次见面，让……让前辈您见笑了！”
    叶小白忍着脖子疼痛，笑容可掬。
    她想前辈这俩字，大约是自己能想到的最诚恳的词了，只是在心里又很为自己的卑躬屈膝自嘲，然则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很不利。
    她庆幸自己虽然受伤严重，但好在脑子还是没问题的。额，是有一点失忆的小问题，但不影响自己做出判断。
    此刻她绝不能以卵击石。
    “那个，晚——晚辈”
    叶小白发现从自己嘴里说出“晚辈”二字，真和吞苍蝇一样，于是干脆改口称我。
    “我不是有意要闯入您的地盘，我也很不想来的，只是路过贵宝地摔伤了。看前辈您的萝卜长势喜人，便拔了颗替您尝尝，果然是味道甚好。”
    “啧啧，前辈真是一块好地。”
    须臾时间过去，巨兽没有让步的表现，反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叶小白知道通常犬类会以此来表达敌意和警告。
    形势不妙，叶小白只好使出了激将法一试，“尝都尝了，您这么魁梧高大，不会那么小气吧？！”
    那庞然巨兽果然不再发出呜呜声，安静了下来。
    晦暗的迷雾中，仿佛透出些光，像是它的眼神散发出来的，但实在辨别不出哪里是它的眼睛，哪里是它的嘴巴，鼻子。
    平静时的大怪兽没那么可怕，因他浑身上下长满了灌木丛，反而像是棵大树桩子呆里呆气，看上去还很滑稽。
    叶小白禁不住嗤笑了一声。
    对面的某兽登时打了一个喷鼻，以示不满。
    “别激动，听我说——咳咳！”
    叶小白想张嘴劝说，却被迎面的气息呛得咳嗽起来。
    巨兽打喷鼻时，呼出的气息犹如积攒了数千年的雾霾，蒸腾着湿热的气流，一并震下来不少枝枝叶叶，砸得叶小白脑门生疼，连旧伤都被牵到。
    有话好好说，耍小脾气砸坏花花草草就是你不对了！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眼神去谴责它。
    对！强烈谴责！严正抗议！
    直到目光触碰到那具庞然躯体，再回到面前如小鸡仔的自己时，气势顿然缩了回去。
    她的脸尴尬一笑，口气尽量和蔼，“嘻嘻，这些花花草草的见面形式，是有些个浪漫。”
    咽了一口唾沫，叶小白坦白的指出，“但用多了呢，就土包子了。”
    巨兽异样的安静了。
    仿佛它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避世太久，真是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