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褪佛记》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猴归乡

    自那日习学筋斗云之后，真就再没见过孙悟天。

    孙悟空去问过须菩提祖师，祖师只道出两个字，“该然。”

    时光去时如流水，哪待顾盼与流转。

    山中岁月虽清苦些，三猴互相作伴，与师兄弟们和和睦睦，却也心思安宁。

    一日，春归夏至，大众都在松树下操演修习。

    师兄弟们只把孙悟空围在当中，并不见那孙悟心与孙悟明，“悟空，你是哪世修来的缘法前日师父附耳低言，传与你躲避三灾的变化之法，可都会么”

    悟空笑道“不瞒诸兄长说，一则是师父传授，二来也是俺昼夜殷勤，已是都会了。”

    诸位师兄弟道“趁此机会，你变化一番，让我等看看，心里实在羡慕的紧。”

    悟空闻说，抖擞精神，卖弄手段道“众师兄请出个题目，要俺变化什么”

    诸师兄三言两语，各执己见。

    “就变棵松树罢。”悟空随意选择一个，手捻道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就变做一棵松树。

    诸位师兄见了，鼓掌哈哈大笑，“好猴儿好猴儿”

    前厅的吵闹声俞渐大了起来，惊动了后院休憩的须菩提祖师。

    祖师甩动着拂尘，身边跟着孙悟心与孙悟明，踏步来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听闻，慌忙收心，整衣向前。悟空也现了本相，上前叩拜道“启上尊师，俺们在此操演，并无什么喧哗。”

    祖师点指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没个修行的模样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众位师兄一言两语道“不敢瞒师父，适才孙悟空操演变化。变棵松树，果然就是棵松树，弟子们称扬喝采，故高声惊冒尊师，望乞恕罪。”

    祖师摆摆拂尘，“你等起去。”

    诸位师兄弟皆是快步离开，只留有孙悟空一人。

    “悟空，过来我问你，为何要摆弄变化，变什么松树这个工夫，是在人前卖弄的”须菩提祖师口中嗔怒，面上却是喜色，“假如，你见别人有这本事，自然要去求他；别人见你有这本事，必然也要求你。你若畏惧人言，只好传授他；若不传授他，他又必生加害之心，你之性命不可保”

    悟空听闻，只是叩“只望师父恕罪”

    祖师道“我也不怪罪于你，但只是你去吧。”

    孙悟空听闻此言，心中早已明了七八分，满眼坠泪道“师父教俺往哪里去”

    祖师仰头，不再看孙悟空，“你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去就是了。”

    孙悟空顿然醒悟，“俺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祖师只是催促，“你快回去，方能得全性命，若在逗留在此，断然不可”

    孙悟空把双膝挪步，又是叩头，“上告尊师，俺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想念旧日儿孙，但只是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万万不敢去”

    祖师摇摇头，看向那西方高天，“哪里有什么恩义你只是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

    祖师话音刚落，只见那孙悟心与孙悟明也是跪在孙悟空身边，似是早知这番情形。

    孙悟空心中如明镜一般，三猴共同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师父，这二十年间，诸位师兄弟待俺如家人一般，要去辞别一番才好。”孙悟空拱手请求。

    “不必了”祖师再摇摇头，“你这一去，定生是非。但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若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孙悟空想问个缘由，却被那孙悟心扯住了。

    孙悟空只能哑声憋气，道“决不敢提起师父分毫，只说是俺自家天生的本领便罢了。”

    “你们走吧”须菩提祖师缓缓转过身去，声线凹凸，“我不要你们了。”

    啊呀只这一句“我不要你们了”，把三猴的心都碎了。此时既要走，当初何必来。万千日夜酿深情，一朝散去如烟云。此时不作留，当初何必收。千思万念定成疾，此病哪里去寻医。只是说，无情不如有情好，伤时无情最是伤

    孙悟空双眸噙泪，转身闭眼疾走。多看一眼多分情，多留一步多伤心。

    孙悟心与孙悟明又对祖师躬身行礼，踏步追了出去。

    孙悟空坐在云端，跟着云海飘荡而去。孙悟心与孙悟明跟随在左右，只字不提。

    云端变化乃三界之最，许多个时辰里，三猴看见了白色的山川、河流，白色的王城、宫阙，白色的童颜与苍老，白色的年华与逝去。

    “悟空。”孙悟心指着夜空中闪亮的星点，“你看那颗星辰，跟葡萄一个颜色。”

    “悟空，你看那颗星辰，跟白果一个颜色。”

    “悟空，你看那颗星辰，跟石榴籽一个颜色。”

    孙悟心只把眼看着孙悟空，“还跟你的眸子一个颜色。”

    孙悟空的眸光微微颤动，张张嘴，却又顿了顿，问道“师父为何如此无情断然不是因为俺喧哗闹事”

    那边的孙悟明只把眼看着孙悟心，却对着孙悟空说道“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悟明”孙悟心着急起来，只是要阻止孙悟明。

    孙悟空是个聪慧之灵，便把孙悟心扯过来搂住，对着悟明问道“你告知与俺”

    孙悟心老实了，蜷缩着不动。

    那边的孙悟明把身子转过去，不忍相看，“师父早有逐你之心，只是今日正好有此契机罢了。”

    “为何”孙悟空不想猜测，只是直问。

    “只因你太过招摇，又因你璞玉未雕，还因你命数已到。”孙悟明道出三个缘由。

    “太过招摇如何说璞玉未雕如何说命数已到又如何说”孙悟空道出三个询问。

    “太过招摇，难免会有人因你深受师父宠爱而有嫉妒之心，便要害你性命。”孙悟明如是说。

    “不会”孙悟空反驳，“俺与众位师兄弟和和睦睦，未曾有过丝毫口角，更未有过争执，何来加害之意俺虽有本事，也只是与众人同桌而食，同榻而眠，哪里有区别了”

    “我只是把师父的话告诉你，该怎么想，与我无干。”

    孙悟明在那负手而立，孙悟空忽而生出一种感觉，似乎又看见了师父。

    孙悟空再想起那日比试，自己同悟明修习的皆是地煞七十二般变化，悟心则是天罡三十六般变化，三猴在师父面前操演。

    悟心本就极为聪慧，三十六般变化信手拈来，说一变一，说二变二。孙悟空勤修苦练，也能得心应手。只有孙悟明，往往棋差一招，总是落后一步。

    师父却不作职责，都是点头，“皆有独到之处，只是日后不可有懒惰之心。”

    悟明虽然褚般本领不及自己与悟心，但是总觉得悟明才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涉世之前，你本无性。涉世之后，你还无性。这便是璞玉未雕。”孙悟明再言，“至于命数已到不是我等能揣摩的，师父只是说我们该走了。”

    孙悟空听完，沉默不语。那孙悟明忽而凑到近前来，盯着孙悟空，问道“你会扰乱三界吗”

    孙悟空一脸懵然，“扰乱三界三界之序，本就混乱，又何须俺来扰乱”

    孙悟明咂咂嘴，“师父似乎极为在意这个，无意中听闻许多次，只是好奇来问问。”

    三猴在云端待至日出，即抽身捻诀，腾起身形，纵起筋斗云，径回东海。

    一个时辰不到，三猴早看见花果山水帘洞。

    孙悟空虽因师父逐出而神伤，此刻里看见故乡，早喜的心花怒放，在云端大喝道“当时过海万般难进，今日来回甚是易行。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俺老孙来也”

    三猴喜不自胜，按下云头，直至花果山。

    山还是那山，草木葱郁，瓜果丰盛，只是还未看见族人玩耍。走不多时，三猴忽听得鹤唳猿啼，内里带着无尽悲切。

    孙悟空自觉不对劲，腾起身形立于一块巨石之上，呼喝道“孩儿们，俺来了也”

    呼喝声响，待不多时，那山崖下、草窠里、花草中、树木上，大大小小跳出千千万万猴子猴孙，把三猴围在当中，叩头叫道“大王，你好宽的心怎么一去许久把我等遗留在此，朝思暮想族中近来被一妖魔欺虐，强要占我们水帘洞府是我等舍死忘生，与他争斗，才保有洞府。这些时日，被那厮抢了我们器具，捉了许多子侄，我们昼夜无眠，时时担忧。幸得大王归来若再等些许年月，我等连山洞怕都保不住了”

    孙悟空听闻这些，早把什么修身养性，静心和平之语抛在脑后，大手一挥，喝问道“是甚么妖魔，欺人太甚你且细细说来，待俺寻他报仇。”

    孙悟心要去拉扯孙悟空，却又被孙悟明止住。

    孙悟明摇摇头，只是小声道“天命难违，定数在途。”

    孙悟空打听到那妖魔的住处，只叫悟心与悟明在此安抚，自己却将身一跳，直往北下而去。

    悟心与悟明带领众猴回归水帘洞，把洞内修整一番，又叫大摆筵席，等候猴王归来。

    “二大王，三大王。”一老猴上前拱手，喊的是孙悟心与孙悟明，“这洞内之事交于我等即可，二位大王可去助力一番才好”

    悟心与悟明还未答话，只见水帘外蹿进一道金光，孙悟空回来了。

    孙悟空手里提着那妖魔的头颅，身后金光一散，是些被抓去的族人，还有许多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甲胄。

    族众一齐簇拥着猴王，分班排列，行礼叩拜。而后安排酒果，接风贺喜，问询降服妖魔、解救族人之事。

    孙悟空兴头正浓，把那战况详述一遍，众猴称扬不尽道“大王去到何方，学得这般好手段”

    孙悟空接过悟心递来的吃食，又道“当年与你等分别之后，随波逐流，飘过东洋大海，直至南赡部洲，学成世人，着衣穿履，摆摆摇摇，云游十年有余，不曾见仙访道；又渡西洋大海，到西牛贺洲地界，访问多时，幸遇祖师传了俺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门。”

    众猴称贺，都道“真真好造化”

    孙悟空又笑道“小的们，俺与二大王、三大王喜已有姓氏。”

    众猴急忙相问“三位大王何姓”

    孙悟空手掐道决，神情恭敬，“俺今姓孙，法名悟空。”

    众猴闻说，欢喜雀跃，欢呼道“三位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洞孙、一窝孙”

    众猴都来奉承三位老孙，大盆小碗，椰子酒、葡萄酒、仙花、仙果，真真是合家欢乐

    翌日，众猴们都是醉酒未醒，孙悟空独自走出水帘洞，观瞧着地上摆放的刀枪兵器。

    “什么用处”孙悟心夜间便歇在孙悟空怀里，孙悟空醒来，孙悟心便也跟着醒转。

    “给孩儿们操练武艺。”孙悟空开始分门别类的摆弄，孙悟心自顾自的走向一簇花丛。

    不多时，孙悟心拿着个花环走来，一下子扣在孙悟空头上，“凡是做大王的，都有个顶戴，与你做个花冠，也配得上你美猴王之名。”

    孙悟空摘下花冠，随手把玩一番，而后唉声叹气起来。

    “烦心什么”孙悟心直言相问。

    孙悟空抄起一把钢刀，随意甩了甩，“与师父习学二十载，什么刀枪棍棒都耍的有模有样，也算是弓弩熟谙，兵器精通，只是这些兵器没有一件是俺的趁手之物，奈何”

    “要么我入世去习学那锻器之法，与你做一件趁手的，可行”孙悟心把那花环再放在孙悟空头上，“你是大王，不能没了门面。”

    “只是又要辛苦你了”孙悟空有些犹豫，“不然还是俺去”

    孙悟空话音刚落，只见那孙悟明缓步走来，嘴里叼着根毛草，“定是要你去的”

    孙悟空刚要答话，却又听那孙悟明说道“只是不能入凡尘，还需下水一遭。”

    “下水”孙悟心抢先问话，总是觉得孙悟明陌生起来。若是顺着那定数而走，是好是坏

    孙悟明对着孙悟心一笑，“莫怕，此去对悟空是好的。”

    “怎么个好法”孙悟空性子急躁，急忙再问。

    “我们那洞中铁板桥下，直通东海龙宫。你此番一去，寻着那老龙王，问他要件兵器，便有趁手的了。”孙悟明如是说。

    “等俺去来”孙悟空不由分说，蹿进洞中，跳至桥头，使一个闭水法，捻着诀，钻入波中，分开水路，径入东洋海底。。

    那边孙悟空入了大海，这边的孙悟心又问道“你叫他去拿什么”

    孙悟明反手也拿出一个花环来，随意扣在悟心头上，“拿一件定心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