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中天,寒鸦惊起。
高耸荒山之上,枯木耸立,一道倩影伫立,夜风习习,吹拂裙带。
“师姐,听说那周道已被朝廷封王。”江尘眸光凝起,望着京城方向。
“此人帮助朝廷拔掉了我们龙虎山的根基,又获得武帝智齿……这般功绩都未曾封王,如今仅仅因为帮助一个小皇子完成开蒙礼,便封王了!?”江尘神色疑惑,充满了不解。
对于那位江山之主的心思,他越发猜不透。
事实上,此次周道封王在京城乃至天下各域都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要知道,大秦立国三千年,异姓封王者也不过六人而已。
像武苍山的生父【武王】,纪婴师的父亲【虚王】,还有【福王】以及【荣王】……
这四大王府的先祖都是追随太祖平定天下,定鼎江山的功臣,有不世之勋,所以才为子孙后代挣来了这王胃之尊。
另外,【盘王】以及【成王】都是因为辅助武帝诛灭长生,太乙以及盘皇三大道门有功,才破格封王。
算起来,当朝六王的先祖都有天大功绩,对于江山社稷,乃至大秦皇族延绵万世有不灭之勋。
反观周道,诛灭龙虎山,天下震动,可是内里乾坤却未曾提及周道。
除此之外,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似乎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于国家,于社稷,于朝廷而言,周道能够被封为【少司宗保】似乎已是皇家恩典,能够封王,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听说,就在秦皇法旨颁布的那一天,朝野震动,数百名官员联名上书,直言周道封王,有悖祖训,无擎天之功,怎配敕封王爵。
当天,就连御妖司总部都遭到围度,各方的反应如江涛巨浪,影响不可想象。
然而,面对这样的舆论压力,秦皇竟然视若无睹,甚至于将叫嚣得最兄的两名大臣缉拿入大狱,冠以【胁众谤议,动摇朝局】的大罪。
“元王……”
苏玲珑喃喃轻语。
如今的元王再也不是称号,而是爵位,代表着朝廷的爵位。
她眸光依稀,眼中的那道身影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我们走吧。”苏玲珑收回了目光。
此次入京,便是为了回收魔神之力,如今任务已经失败,继续逗留也没有任何意义。
“京城,有意思的地方,我还会回来的。”江尘咧嘴笑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京城。
这里有他在意的对手,那便是姜元,虽然匆匆一别,短暂交手。
可是心高气傲的江尘却知道,未来二十年,此人必是他的劲敌。
“我们来日方长。”
江尘流露出道士的性子,不争一时长短,只争光阴无敌。
“走。”苏玲珑转身轻语。
“仙肌玉骨,地脉倒是出了个好苗子。”
就在此时,一阵澹漠的声音在山林夜风中响起,飘忽间好似从四面八方滚滚而至。
“什么人?”苏玲珑勃然变色。
如此近的距离,有人接近她竟然完全没有感知到。
“龙虎山断了根基,可是人才还在啊。”
那幽幽的叹息声再次响起。
月光下,一道消瘦的身影缓缓走出,少年风华,冰冷的眸子却彷佛历经岁月沧桑,没有了半分人类的情绪波澜。
“你是谁?”苏玲珑警惕道。
眼前这位少年看似平平无奇,却让她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甚至是危险。
“苏玲珑,你们龙虎山前辈在此,还不行礼?”
就在此时,五皇子从少年身后走了出来,眼带笑意,直勾勾地盯着苏玲珑。
“秦念殇!?”苏玲珑秀眉微蹙。
五皇子的本名叫做秦念殇,他曾在天师道学艺,见过苏玲珑数次,算得上是旧识。
“前辈!?”苏玲珑疑惑的目光投向那白皙少年。
“离阳老祖!”五皇子咧嘴笑着,报出了名号。
“什么!?”苏玲珑花容失色,美眸中绽放出惊异之色。
离阳道人,那是两千年的盖世高手,怎么会……
“你是离阳道人?怎么会?”
旁边,江离失声叫道,实在难以置信。
身为龙虎山弟子,自然知晓离阳道人的威名,事实上,他如今修炼的【八凶离火真法】便是离阳道人所创。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离阳道人轻语道。
“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见谁?”苏玲珑神色警惕,下意识地问道。
“龙虎山五祖!”
“你……”
龙虎山除了掌教弥觉罗之外,真正的幕后掌权者乃是五祖,他们才是代表了龙虎山真正意志。
只不过,寻常弟子根本就不知道五祖的存在。
“走吧!”
离阳道人一步踏出,便已来到了苏玲珑的身前。
“你想干什么?”苏玲珑后退一步,下意识问道。
“龙虎山祖师留下了能够克制那一脉的东西。”
离阳道人冷冽的眸光透过虚无,眼前一道门户浮现,似虚空撕裂,流乱涌动。
说着话,他便拉着苏玲珑踏入那虚空门户之中。
……
距离开蒙礼已经过去十天。
外面的风声在朝廷的刻意压制下也渐渐平息。
这一日,周道出关,带着王小乙和九皇子等人直接去了郊外。
如今,他被朝廷赐封王爵,自然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和属地。
大秦立国三千年,算上周道,只有七位异姓王。
他们都被安置在京城周围,并不会远离京畿。
这也算是朝廷对于异姓王的一种约束。
“前面便是阴山了!”
众人驾车远游,看着山山水水。
突然,烈阳下,一座高山耸立,气派万千。
山顶云雾缭绕,透着森白如骨,隐隐间有着一丝阴戾煞气。
“这便是阴山!?”林小小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眉头不禁皱起。
“师傅,我听说此地原本乃是阴山派的道场,后来被武帝扫灭,已经荒废多年了。”
掌握【圣日印】的林小小对于阴煞邪祟有种一种本能的感应。
只不过靠近阴山,她便感到强烈的不安与厌恶。
“这里的确是阴山派的道场。”周道走下马车,远观山势。
阴山方圆五百里,便是朝廷赐予他的封地。
传闻中,阴山派属于道门之中,一支极为诡异神秘的宗门。
寻常道门供奉的都是正仙正神,可是阴山派供奉的确实阴山法王。
其他道门钻研符法丹术,剑修肉身……可是阴山派却精通鬼修尸法,并且自成一脉。
《御妖司工作手册》中记载,阴山派,喜尸骸,并且以此为丹,进行采补修炼,壮大御鬼之法。
据说,阴山派将三百年以内的尸骸称为【小药尸】,炼化一头,相当于半月苦修。
八百年以内的尸骸,称为【大药尸】,炼化采补一头,相当于三年苦修。
千年以上的尸骸,则称为【大药尸】,炼化才不,相当于十年道行。
因此,阴山派行为隐秘诡谲,善于盗坟掘墓,并且造就无边杀戮,以此获取尸骸,钻修鬼道。
“杀人取尸,盗坟掘墓,这也太缺德了吧。”林小小忍不住道。
“对,挖人祖坟,等于钓了姑娘不给钱,统统都该死。”王小乙附和起来,声音拉高了八度。
“咳咳……”周道干咳了两声。
“阴山派不是普通的盗墓掘尸!”九皇子沉声道:“这一脉的确强大。”
“阴山派传承久远,太祖之前便已存在,靠着战争,他们收集了大量尸骸,潜藏阴山,练就无上神通,实力之强,即便比不上六大道门,也差不了多少了。”
“后来武帝时代,长生,太乙,盘皇三大宗门覆灭,他们又暗中获取了不少道门高手的尸骸,甚至还进入过盘皇门的祖坟。”
九皇子沉声道:“据说,当时阴山派已经练出了八头鬼王,只要集齐九尊,便可九九归一,成就无上至尊。”
“正因如此,武帝大怒,派遣五万大军,将其围剿诛灭。”
“啧啧……《九九幽冥鬼帝大法》,这法门居然传下来了。”
就在此时,地王尸陀的声音在周道的脑海中响起,透着一丝讶然。
“你知道?”
“当然知道,这法子在古老岁月名头大得很,当年道门之中有高手炼制出过一头鬼帝,曾经杀上天师道,斩下了他们掌教的头颅。”地王尸陀冷笑道。
“这么生勐!?”周道吃了一惊。
天师道可是六大道门之一,与龙虎山齐名,居然被人杀到宗门,摘了掌教的脑袋!?
这也太离谱了吧。
“嘿嘿,当年那道士名不经传,乃是天师道的弃徒,据说是被同门陷害,拔出了灵根,就连心爱的小师妹都被人夺走作了人妻。”
“至于他则被当场丧家之犬,丢下山崖,谁知道,他绝境逢生,竟然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机缘!?”
“他坠入一座大墓,寻到了一张人皮,上面记载着诸多诡异法门,核心便是那三卷《九九幽冥鬼帝大法》”
说到此处,地王尸陀冷冷笑了起来。
“你知道这卷人皮从哪里传出来的?”
周道下意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西方大沼泽。”
“那弃徒苦修三十年,走遍天下,寻觅尸骸,不知杀了多少高手,终于练成九头鬼王,九九归一,渡过天劫,化身鬼帝。”地王尸陀诉说起一段道门往事。
“鬼帝一成,他第一件要做的自然便是报仇雪恨,杀上了天师道。”
“那《九九幽冥鬼帝大法》当真如此厉害?”周道将信将疑。
“嘿嘿,掌教都被摘了头颅,你说厉不厉害,天师道将这段往事视为奇耻大辱,对于鬼修之士,更是深恶痛绝。”
“后来那名道士又藏匿了五十年,再次出关,便开山立派,自号阴山老祖。”
“也是一代勐人啊。“周道感叹。
道门传承无尽岁月,不知出了多少盖代人杰,可是能够万古留名的又有几人?
“师傅,这阴山气派邪煞,恐怕不能作为安身立命之所吧。”
林小小如今也窥伺门径,尤其是在御妖司,经过诸多高手的调教,甚至于连九神柱都指点过这个小丫头,见识早已今非昔比。
阴山派本就是鬼修之地,常年尸骸堆积,阴煞汇聚,后来又遭遇战乱,残破凋零。
这样的大凶之地竟然赐给周道作为封地,实在有些搞不懂朝廷的意图。
“确实极阴之地!”周道点了点头。
阴山派的道法常年御鬼炼尸,所以每个一段时间,便要在月圆之夜进行【放阴】,也就是将体内郁积的阴气释放出来。
久而久之,便彻底改变了阴山的风水。
像这种极阴之地,就连寻常的山精妖怪都敬而远之,待久了必生祸乱。
就像普通人不能常年居住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否则身体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
阴山,便是这种极阴大凶之地。
“我倒是觉得这山有点意思。”
周道生出了兴趣,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脚下。
此刻,一帮山民正高筑法台,献上猪牛羊,还有鹌鹑的脑袋,野鸡的心脏,黄鼠狼的尾巴等各种奇怪的祭品, 香火点燃,祭拜着高立的牌位。
“这是什么?”周道忍不住问道。
“阴山祭……阴山派的一种祭祀……”九皇子神色冷然道。
“当年阴山派还在的时候,将附近山民当成牲畜,随意虐杀,取尸炼法……多少年过去了,这些山民早已忘记了曾经的杀戮和先人的痛苦……”
“反而被妖邪愚弄,竟然摆起了阴山的祭祀,实在可笑。”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周道目光凝起,口中喃喃。
这世上总有一些屁股不正的人,蛊惑同胞平民,其心可诛,其人可杀!
“我们走,看看这极阴大凶之地。”
周道一挥手,千丈之地立刻缩成尺寸之土。
转眼间,众人便已来到阴山之巅。
就在他们踏入的那一刻,整座阴山剧烈震荡起来。
山脚下的山民各个诚惶诚恐,以为仙神显灵,全都趴在地上,顶礼膜拜,嘴里念念有词。
“周道。”九皇子神色微便,他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气息正在山中复苏。
轰隆隆……
突然,阴山深处,一道森白的玄光冲天而起,散发出阴戾凶绝之气。
周道抬眼望去,眸子顿时凝起。
云层中,一头硕大修长的身影盘踞,头角峥嵘,鳞片分明,五爪如勾,竟然是……
“一条龙!?”
“我是一条龙!”
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奶声奶气的嘶吼声,彷佛在承认周道的猜测。
“何方鼠辈,胆敢擅闯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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