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居。
小唯正准备侍候苏漓若更衣就寝,却被她阻止了,“天色尚早,待会儿吧!”
想着蒋雪珂略带提醒的语气,清依轻狂无拘的举止,苏漓若心不在焉摆弄垂散的发梢,陷入沉思。
“姐姐。”小唯掠开幔子,对着沿坐床边苏漓若道:“你若睡不着,小唯陪你说说话吧!”
“你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待我困乏了,自己更衣就寝。”她摇摇头,抬眸看着小唯。现在毕竟是居住墨轩居,风玄煜容不得外人置留寝室,她自然不敢留小唯陪她过夜,之前在凝烟阁,二人经常挤睡在一起秉烛夜谈。
说话间,珠帘处人影一闪,呈现眼前。
苏漓若触目他的俊颜,竟一动不动,不惊不喜。
“王爷!”小唯低垂施礼,瞥一眼苏漓若,知趣地退出去。
“若儿。”风玄煜低声唤道。
“风玄煜!”怔怔出神的苏漓若蓦然起身,痴嗔喊了一声。
“嗯!”他愣了一下,颇为无奈挑挑眉,至今还没有人胆敢直呼他的名讳!她尚属第一个。淡然悠扬地走近两步,俯身凑近她的脸颊。
苏漓若灵颖的眸光闪动,抿着嘴道:“你去哪儿了?”
风玄煜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炽热的气息萦绕她的耳旁:“怎么?若儿想念本王如此失态?竟然直呼名讳!”
“那…那又如何?”苏漓若虽然心虚低垂眼眸,却仍然倔强着低咕:“谁想念你?我才不想你呢?”
“不想?”他缓缓站直,双手负背。
“不想。”她奴奴嘴,干脆利落应了一声。
“若儿亲口说过,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本王。”风玄煜伟岸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原来是口是心非!”
“不是…”她噎语,瞪着眼,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半晌,眼里氤氲朦胧,咬着唇:“风玄煜,你这个坏蛋,太可恶了,为何一声招呼都没有就不见了几天?难道你都忘自己现在是月国七皇子邑王么?还想着月邑山庄庄主那般随意悠哉,浪荡不羁么?”说到激动处,她抡起小拳头狠狠捶打他的胸膛。
风玄煜怔了怔,从未见过她这般蛮横无理,不知怎地,心间却一阵痛楚,原来被所爱的人牵挂是如此的幸福,甚至心痛。他抓住她的小拳头,带入怀中,紧紧揽着,艰难地蠕动嘴唇,沙哑而低沉着声音:“对不起!”
一句话惹得苏漓若泪水夺眶而出,若不是暮堰湖上那一掌温暖,若不是寒枫塔旁一缕相思,她又怎会魂牵梦绕,念念不忘?历经磨难,千山万水地寻觅?怕旁人会笑她痴癫嗔狂,她不敢张扬身份,一直默默守候这一份执念,即便委身为妾,依然不悔。
许久,风玄煜松开双臂,拭去她脸颊的泪水,细细端详着她的容颜,缓缓开口道:“让若儿挂念不安,是我错了。我一心想护你周全,却防不及防,还是令你身陷险境。”说着,他从腰间抽出无熵剑。
这…是无熵剑?苏漓若瞪大眼:剑柄如灵蛇般缠绕手掌心,剑身如蝉翼般薄如丝纱,柔韧有度,彰显锐利光芒,剑尖寒气逼人,隐隐散发阴凉。
“既然无法时时刻刻护你周全,那么就给你最好的护身兵器。”风玄煜抖了抖紧缠手掌心的剑柄,递给她。
苏漓若看呆了,忘了眼眶里还有一颗泪水在打转,惶恐地接过无熵剑。
剑柄瞬间吸附她的掌心,剑身光芒四射,如闪耀的星空,烁烁弧光,渐渐收隐光度,恢复平静。
似乎在向新主人示好,展开耀眼的光芒,果然是把有灵性的剑!苏漓若顿时心生喜欢,爱不释手地细察薄翼如丝的剑身。
风玄煜适时提醒她收入腰间,无熵剑虽精通灵性,亦凶戾嗜血。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切忌出鞘。
苏漓若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入腰间,颇有灵气的无熵剑瞬时隐没腰带内。因它薄如蝉翼,紧附腰间,毫无不适,她摸摸腰间,欣然欢喜。
风玄煜一脸宠溺,满目怜爱看着她,“喜欢吗?”
“嗯,嗯。”她仰头贴在他胸前,双手环绕他的腰间,轻声道:“你把它给我了,那你…”
风玄煜抚上她的后背,“若儿忘了?我还有铁川隐呢?即便没有又有何妨,只要若儿安好,我便无所惧!”
苏漓若仰视他的脸庞,静凝触目,柔情一室。
风玄煜温柔一笑,扣住她的手,“既然若儿睡不着,不如随我去个地方,不知若儿意下如何?”
“好。”她眸光晶莹剔透,只要有他在,她便十分放心,想也不想,问也不问,欣然答应。
风玄煜带着她出了墨轩居,乘坐马车往皇宫方向去了。
琉璃宫,黯然漆黑,夜幕下掠过魅影,跃上荒凉的砌墙,落在凄凄庭院里。
风玄煜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借着隐隐月光,牵着她往院子走了一圈。
院落虽荒凉空荡,罕无人迹,却抵不过春日盎然,草树吐新,嫩芽郁葱。
只是初春夜晚仍然冷凉如水,拂面迎风,略带寒气。风玄煜紧执她的手,低沉着声音,无限惆怅:“当年我与娘亲居于此,那时年少无知,却无忧无虑。直至八岁那年,父皇一剑刺伤了娘亲,此后便封锁了琉璃宫,囚禁了娘亲,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立斩。”
苏漓若心头震惊,“皇上怎会舍得伤害曦妃娘娘?我听长公主提及,皇上自曦妃娘娘逝世,再不立妃嫔,可见一往情深!”
风玄煜眸光掠过阴沉,冷声道:“旁人都以为他对娘亲用情至深,哪知他残暴无情?”
苏漓若想起苓妃曾对她言及风玄煜小时候的事,她反握住他的手,似乎想予以些许安慰,只是不知如何言语,也许默默陪伴,静静倾听,便是最好的安慰。
风玄煜感受到她的心意,脸色逐渐回暖,继续说道:“我被交于母妃抚养两年,直至流放蛮荒夷地,也未曾见到娘亲。记得有一年,我思念成疾,偷偷溜出梧桐宫,趁着夜晚来到琉璃宫附近,却不承想宫门口重重侍兵把守,无法进入。甚至差点被发现,是蒋雪珂帮了我,躲过侍卫眼目。”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这就是我当年承她一恩的原因。”
苏漓若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苦衷。
风玄煜带她往前走,遂轻叹一声道:“倘若知道会给她留下念想,当年就应该断了干净,也不至于因一块玉佩而误她终身。”
“世间缘分皆是如此,只是缘深缘浅,命中注定罢了。”苏漓若不禁想起颜靖南和黎陌萧,也是一阵感慨:“每个人心中都有执念,念想痴深,或许可成就一段佳缘。念想入魔,亦可毁了一生幸福,所谓劫难易过,情丝难度,深情伤人,痴情负心。”
言语间,来了卧室处,风玄煜停足凝望。沉思半晌,推门而入,他轻拂衣袖,几道烛火霎时燃亮了室内。
苏漓若目光环顾室内,有一种繁华落尽的凋零感觉,珠帘寂静,纱幔孤垂,雕床依旧,锦褥整齐,所有的摆设似乎都在默默倾诉着,曾经的主人是一个怎样精致脱俗的人。
“这是娘亲的寝室!”风玄煜触目室内摆设虽然陈旧,却一尘不染,且原封不动。“琉璃宫封闭多年,门口监守的侍卫早已撤离,可这里的一切丝毫没变,定期且有人打扫,未曾染灰尘。”
苏漓若心中暗叹,熵帝果然对曦妃用情至深,只是不知究竟为何爱至成殇?到了如此撕裂决绝的地步?
苏漓若还在感叹惋惜之时,他却挥袖灭了烛火,瞬时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风玄煜及时握住她的手,带着她退出曦妃的寝室,来到西苑一处卧室。
案几上倘有泛黄的词汇,字迹工整,墨笔非凡。可见当时挥笔奋疾的人是怎样的勤奋刻苦!
室内还有大量书籍文词,名家古迹,惊世墨宝。几幅清风淡水画作遗留予桌案上,她走近一看,手法虽稚嫩些,笔墨致郁惊人,精髓细腻,如此磨练些时日,亦成就大师风范,只是可惜了!
若不仔细察看,还以为是书房,掠开屏风,卧室呈现眼前,床褥亦然,摆设精简,却不失奢华。相比曦妃寝室的淡雅清致,自是另一番景象,可见当时熵帝极其宠爱这个皇子,毕竟是心爱之人所孕育,自是期望日后成为栋梁之才,所以才如此器重疼惜。连卧室都与书房融为一起,这般日夜不息,自幼熏陶教诲,不倦不怠勤奋,怕是寄托深重厚望。
苏漓若静凝良久,眼前浮现出一幅父慈母爱之画面,琴瑟和鸣,相依相偎,膝下幼子融融和乐。
可惜转眼间物是人非,幼子已是俊俏少年,却面临着孤身远逐,流离失所。
心口无端一痛,苏漓若恍然一惊,脱口呼唤:“煜!”
“在这!”他凭窗伫立,透过雕栏望外,忽闻呼声,疾步奔至,攥住她的手:“若儿怎么啦?”
苏漓若定睛看着他,收回心神,吁松了一口气,轻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恍惚:方才为何心口绞痛厉害,宛如当初忽闻父皇暴毙,兮姥姥坠崖时的那一刻剜心入骨之痛!
“若儿方才唤我什么?”他执起她的手,退出室内,眸光一潭深情,凝望沉至。
苏漓若一怔,刚才…她眨着灵颖明眸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嗯,这是若儿的独一称呼,我喜欢。”风玄煜低俯她的耳旁,轻柔道:“往后若儿便这般唤我极好。”
苏漓若娇羞低垂,抿嘴不言。虽然刚才只是一时心痛恍惚脱口而出,其实她内心情深意满之时,早已呼唤千万遍。
风玄煜沉声道:“我今夜带你来,一是告知娘亲,我找到相伴一生至爱之人,她亦可放心了。二是向你敞开心扉,呈现曾经的我,从此你便融入了我的生命,不离不弃,携手白首。”
苏漓若仰首相望,眸眶湿润,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动。曾经他是多么幸福骄傲,翩翩少年,聪慧过人,集父母宠爱予一身,亨尽伦乐。
哪料,风云突变,灾难骤降,流放蛮荒,历经磨难,以致心性冷漠,傲慢不羁。
然而,性情如此冷漠之人,却把最温柔的一腔深情都给予她,这是何等的幸福!
“煜。”她轻呼唤一声,略显羞涩。
风玄煜满目柔情,揽住她的腰间,跃上红砖瓦顶,寻一处落下,对着遥遥夜空,廖廖星辰,朦朦半月道:“我飘泊荒外十年,娘亲至死不曾予我一面,今夜至后,娘亲终可放心。我再也不孤独寂寞,我将守护若儿一生安好,无忧于世。”
苏漓若凝望夜空,眸光悠长,心里哽咽着呢喃:“父皇,若儿找到相伴一生一世,照顾我的人,您放心,我们彼此相爱,情深白首。”
夜已深,屋顶上的俩人紧紧相偎依,目光彼此交融,柔情万千。
墨轩居。
苏漓若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边空无一人,她怔怔思索,想起他带她去了琉璃宫,虽封荒多年,仍不减当年的繁华景象。
屋檐顶上,他对着夜空承诺许誓,句句入耳,历历在目。
回来路上,他拥她入怀,轻抚她的青丝,满目温柔。而她俯头依靠他肩膀,随着马车缓缓行驶而安然入睡。
迷迷糊糊中他抱她进了墨轩居,置放床上时,似有声音朦朦胧胧:“若儿,你虽有无熵剑护身,我仍不放心。你的轻功已达上乘境界,我用内力打通你的经脉,灌输真气至你体内,往后你可来去自如,一般武者决非你的对手…”
“煜!”苏漓若掀开被子,轻唤了一声,似乎一切恍然如梦。
“姐姐醒了!”小唯闻声,掠开珠帘而入。
“王爷回来了么?”她愣了愣,疑惑地问道。
“王爷还未回,姐姐睡了两天了,定是饿坏了,我去备些…”小唯还未说完,只见苏漓若脸色大变,当即奇怪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啦?”
他还未回!难道是她梦一场?苏漓若一惊,急促下床,奔至衣架,取下衣裳,摸了摸腰带,触碰到剑柄。她吁了一口气,还好!无熵剑在,不是梦!
小唯急步上前扶住她,茫然不解道:“姐姐这是作甚么?”
苏漓若摆摆手,坐回床沿,定了定神道:“王爷去哪儿了?”
“昨天皇上召王爷入宫,至今未归。”小唯待她坐定,方去取了衣裳为她更衣。
“昨天?”她蹙紧眉目,“你方才说我睡了两天是怎么回事?”
“嗯,姐姐睡了两天了,昨天王爷进宫之前让我守着,等姐姐醒来,还让我不能打扰姐姐。”小唯正要为她束上腰带,她却接过去,自己束上腰带。
苏漓若想起朦朦胧胧的话,难道是他为她打通了经脉,灌输了真气而致使她沉睡两天?
“夜影呢?王爷为何进宫至今未归?皇上究竟何事宣他进宫?”苏漓若侧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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