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地对付了一顿之后,王安柔决定不走了。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今天下午前脚刚回到燕子居,王婶后脚就来了。杨双惊讶于为什么她会知道王安柔住哪里,但王安柔却表现地很镇定。
这本来就是主仆二人杨双没来的时候,王婶和王安柔才是朝夕相处,出双入对的。说到底,杨双挤走了王婶,他才是第三者。
杨双在那翻着快要见底的米缸子,然后他清楚地听见王婶说:赵先觉,回来了。
坐着小汽车,车上挂着日本人的小旗子。前呼后拥的,几十个人围在身边,都快把他家的院墙挤倒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安柔吃了一惊,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的……
杨双嘿嘿嘿地笑到,“老天不让你走,他这回来的时间可真是凑巧啊。”
王安柔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他们上海特派员才死几天?赵先觉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等特派员死了,就回来了,这不奇怪啊?”
杨双想了想,总不可能是他故意的吧?他又不会未卜先知……
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要说杀了特派员付友明的,如果是军统的人的话,杨双和王安柔都是不信的,但是如果是赵先觉杀了他的话,那一切就通顺了。
首先江城军统一团乱七八糟,干不了这个事情。他们没有情报支持,视线局限在刘时庆和赵正明身上,又被人追得犹如丧家之犬,自顾不暇。
付友明什么时候到江城,走陆路还是走水路,坐火车还是坐船,坐客船还是坐商船还是坐军舰,什么时候到,在哪个车站下车,在哪个码头下船,这些看似很简单的问题,其实都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持。
还有,他有没有随从,随从有几个,带没带武器,火力强弱等等等等,都关系到那四枪的成败。
毫不夸张的说,只有打入了内部,或者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情报,才有可能对他进行伏击。而且要挑选合适的伏击地点,要有一个提前能混入到伏击点的身份掩护……
外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可只有内行才清楚,整个一气呵成的行动,其实来之不易。
没有精心的策划和准备,根本完不成这样一起干净利落的刺杀行动。
杨双的手停了下来,王安柔也看着他。
“米没了。”杨双说,“明天我出去买米。”
王安柔没有说话,她送王婶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杨双正拿着一柄匕首正在磨刀石上“锵锵”地磨着。
他们的头号敌人出现了,可他们前一分钟还在商量着怎么送王安柔回重庆。王安柔蹲在了杨双的面前,淡淡地说,“刚才我送王婶出去的时候,王婶说,赵先觉是回来了,可是周采娥还在香城。”
“你要去香城?”杨双抬起头,看见王安柔的眼神里有杀气。
王安柔没有直接回答,她说,“赵先觉的唯一软肋就是周采娥,我们在他家附近布局,原本就是为了抓周采娥,抓了她,可以吸引赵先觉。”
“别做梦了!”杨双果断地否定了王安柔的打算,“先不说周采娥藏在赵家大院里,等闲抓不住她。就说赵先觉能独自一人回到江城,他的软肋怎么可能轻易地暴露在我们面前。”
军统为了杀赵先觉,先后数波人马在赵家大院杀进杀出,结果都无一例外折戟沉沙,难道是因为赵先觉在?那些看家护院就变得更加厉害?不是那么简单的,那地方就是个无底洞。别说要活捉周采娥,就算是要杀她,只要是在赵家大院,就基本束手无策。
杨双仔细地想了想,说道,“表姐,另想办法吧。但是现在,我们根本就对付不了他。”
本来吧,赵先觉刚回来,立足不稳,如果加上王安柔带来的人,算上赵正明和刘时庆的话,勉强和76号还有一战的能力,或许走个巧,能杀了他也说不定。可是现在这局面,军统内部之间互相残杀,内耗太严重了,特别行动组七零八落,别说行动了,相聚在一起都难。
他是真会挑时候,挑到这个时候回江城,简直不需要自己动手,就可以坐享其成,高枕无忧。
王安柔决定不回去了。
就算重庆怪罪下来,只要有机会杀赵先觉,就一定能将功补过。刘时庆和赵先觉都是叛徒,但是如果让重庆选择的话,他们很情愿看到死的是赵先觉。
杨双问,如果让重庆选择赵正明和赵先觉的话,他们会选哪个?
王安柔想了半天,赵正明吧。
杨双听了之后,便没再继续问了。接着闷头学每天都要学的日文词句。
这两天街面上的日本人少了很多,杨双去找了一趟邹丁。这货拉黄包车拉上了瘾,杨双找他着实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杨双找他的目的原本是想问问赵正明的情况,王安柔说赵正明应该还没有离开江城,如果他真的没走,说不定邹丁知道他会在哪。
有些事王安柔不方便出面,但杨双可以。王安柔不信任赵正明,杨双信。赵正明可能也不信任王安柔,但他信杨双。这是杨双的优势,他觉得,要想在江城立足生存下去,就必须团结起来,如果是一盘散沙,那就等着被人各个击破。除非他们不动手,老老实实地呆在角落里舔毛,否则,一旦被赵先觉抢先一步采取行动,以他的手段,自己这些人就基本等死。
邹丁照例把杨双拉到了江边,他一边拉着车,一边和杨双说,“东家也想见你!”
虽然是预料到了,但乍一听说赵正明果然没有离开江城,杨双的一颗心就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真的没有走?
没有走!邹丁斩钉截铁道,并且回过头来,幽怨地看了杨双一眼,他不仅没有走,他还一直等着你杨双找他。等了快十天了,跟等死一样。
杨双闻言沉默了下来,这些天他都在照顾王安柔,根本没时间出门,日本人戒严,就算能出那扇门,也跑不了多远。
“他在哪?”杨双问。
邹丁停了下来,然后拿出了一条黑丝带,“蒙上眼睛,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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