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怜月刚刚闭关,而且多月传书中没有提到她,所以言卿正只身去了天一门。
她发现天一门内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前来迎接的汤素霭还不知道言卿正的来意,以为她只是路过顺道进来看看。
言卿正神色不变,迅速应和着说只是进来看看师傅和师姐。
汤素霭不疑有他,开开心心的挽着言卿正的手臂带着她去见多月。
而容澈回到了风荣,他先回了趟亲王府,刘管家已经风烛残年,这些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是看到容澈多年未改的容颜还是开心的哭了出来。
容澈跟他说了会儿话,刘管家已经疲态尽显,容澈便让他回去休息,自己要更衣沐浴进宫。
刘管家到底还是给安排妥当了才去休息。
容澈看着多年未归却桌明几净的房间,感慨刘管家的用心。
上一次见到侄儿的时候,他年过半百,这几年过去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容澈换了衣服只身一人前往皇宫去了,宫门守卫恰好年轻的时候见过他,便迅速的通报。
很快启华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
“奴才给亲王殿下请安!”启华老老实实的给容澈行礼。
容澈倒是想了想才记起了他,便问道:“你是红纹的徒弟启华吧。”
启华受宠若惊:“正是奴才!”
“红纹还好吗?”
“师傅他老人家三年前就走了,带着对先皇、皇上的敬仰,感恩的走了!”启华垂下头说道。
容澈一愣,随即想到红纹的年纪,便点点头叹道:“他走的安详就好。”
在他看来,红纹是一个十分知进退、懂分寸的人,那么多年不曾说过一句废话,启华嘛……到底还差了些气度。
不过这不是他在意的事情,很快他一边向内走一边问起皇上的情况。
“皇上这些日子……夜不能寐,太子每日侍疾,甚是担忧啊。”
启华这话既透露了皇上的病情,也透露了太子的行踪,容澈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启华,你师傅是宫中难得伺候两代皇上的內官,他告老后的荣宠也是独一份儿的。”
“是是是……”启华一愣,赶紧附和,却不明白容澈在这个时候提起师傅有什么用意。
“因为他管得住嘴,守得住心。”容澈丢下这么一句,便大踏步的走向皇上寝殿。
启华一怔就慢了半拍,回过神来赶紧一路小跑追上容澈,悄悄抬眼看他的侧颜,不禁心中打鼓。
他不笨,也不傻,所以容澈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便明白了这是轩亲王在敲打自己,至于为什么,他也立马反省了,不禁冷汗淋淋。
要知道轩亲王的意见皇上可是一定会听的,就比如说这俩口子让皇上换个太子,皇上二话不说把自己宠爱多年的太子就给废了。
启华还想看见明天、后天、大后天的太阳,还想看着新皇即位后的太阳,所以他赶紧收敛了这些年的确有些放肆的态度,谦卑的跟在容澈身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皇上听说容澈来了,强撑着让宫女扶起了自己,披着袍子靠在床架子上。
容澈走进来,他却只能看到一个英俊儒雅的身影,他已经看不清容澈脸上的表情了。
容澈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纵然惊讶也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其实皇上才六十出头,可是被病魔折磨的仿佛风烛残年的老头。
容澈纵然再怎么清冷也不禁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小皇叔……你来啦!”这么近的距离,皇上终于能够看清楚眼前的容澈了。
他几乎未变的容颜,令皇上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春年少的时代,自己闯进了轩王府,在书房与小皇叔畅谈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皇上……怎么不好好保重身体!”容澈看着这张与先皇有四五分相似的脸,也不由的黯然。
“嗨!”皇上却虚弱的笑了,“这也不错了,还能再见小皇叔一面,总算没有留下憾事。”
容澈说不出安慰的话,但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皇上看他的样子,心中一暖。这个小皇叔从小就不苟言笑,尽管自己整日缠着他,他都不曾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一板一眼的谨守着君臣之礼。
父皇当年对他也是疼爱的紧,几乎百依百顺。
但是同样的,父皇临终前也给他戴上了一套枷锁,一百年的守护之约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这些年他算是看清了,真正的关心与在意不是嘴上说的,更不是表现出来的,而是他愿意付出的。
就算从前容澈不那么在意生死、时间,可是自从有了轩王妃,他跟着踏上仙途,他便再也没有理由留恋这区区亲王的头衔。
可是他为了先皇那一份牵挂与托付,还是肯搭上自己百年时光。
不知道,换成是自己临终的托付,他肯不肯……
轻轻晃晃脑袋,皇上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其辱,转念一想,听到自己即将离世的消息,小皇叔还是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这就已经很能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不是么?
“小皇叔,你与父皇的百年之约还有多少年?”皇上感觉有点虚弱,往后靠了靠,问道。
容澈垂了下眼眸,没有说话。
“其实我知道,差不多三十年过去了吧。”
“不足三十年。”
“是呀,朕继位还不足三十年呢……”皇上一时间有点儿怔忪,其实他从未那么在乎过这个皇位,因为他从懂事起就是太子,认为天下迟早是自己的,自己继承皇位是理所当然的。或许因为这种观念,他并不觉得当了皇上有多么了不起,也没觉得有多大的乐趣。
再加上他还没继位的时候就失去了心爱的太子妃,这让他的一生都活在了悔恨中。
容澈觉得,皇上这落寞的眼神,空洞得让他很不舒服,不由得开口劝慰道:“你很辛苦,也……做得很好。”
皇上就笑了,这样笨拙安慰自己的小皇叔,给人的感觉好亲近!
这时候,启华静悄悄的走过来,轻声道:“皇上,太子与太孙到了。”
“宣。”皇上回了一口气才说道。
启华默默地退了出去,将太子与皇太孙请了进来。
太子对容澈尚有印象,皇太孙却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帅哥哥好奇满满,不过他懂事的没有问话,而是看向了皇上。
皇上让太子带着皇太孙向容澈行礼。
容澈轻轻点头,到了他这个辈分这个地位,已经不需要站起来了。
“你们要,时刻尊敬小皇叔,记得他对风荣的贡献……切记,不可犯废太子相同的错!”皇上虚弱的把话说完,就让二人出去了。
看容澈一脸的凝重,皇上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多少年从没有过这么开心。不过很快他就咳嗽起来,引得启华连连担忧,又不敢走过来。
容澈忍不住出手,用灵力给他梳理了一下,皇上露出舒适的表情,主动推开了容澈输入灵力的手。
“父皇定下铁律,我已经没事了。”
原来皇上怕容澈是在给自己用灵力续命。
先皇定下了铁则,不许皇室中人用玄门手段延续生命。
“我知道。”容澈收回手。
“小皇叔,你知道我方才笑什么吗?”
容澈摇头。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一辈子还能有一件让你猜错的事情,真是难得!”
“什么事?”
“方才我让太子和太孙拜见你,你是不是以为这一幕是父皇驾崩前情景的重现?”
容澈没有说话,的确如此。
“不,我不会给小皇叔增加负担的。”皇上此时却挺骄傲,“虽然年少时期没少惹麻烦,让小皇叔没少操心,但是这次不会了。”
容澈不明所以,看他已经油尽灯枯的样子,忍不住说:“你放心,承诺我会遵守。”
皇上却摇摇头:“小皇叔,说了不会给你增加负担……前不久,朕已经下令改国号为‘百年’了。”
容澈刚忙完墨营的事儿,所以还真没得到消息:“这是为何?”
“今年便是风荣百年的第一年,”说着,皇上还苦笑了一下,“也是最后一年!”
容澈怔怔的看着这个虚弱到直不起腰来的男子,忽然间那个明朗骄傲的少年仿佛与他重叠起来。
“所以,父皇请小皇叔守护的‘风荣百年’。在朕死后,便已完结!”
容澈不由得张大了嘴,半晌后才按下内心的翻江倒海,说道:“其实,百年与我而言……不算什么的。”
“我知道!”皇上说:“今后若是风荣遇到存亡危机,小皇叔若知道了,可以出手帮一把。但是其余时间,不要也不用再记挂于心了!”
背负着先皇的嘱托,与自己主动要帮忙,在心理上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容澈忽然松心了不少,也有些不解:“你为何要这样做?”
皇上吐出一口浊气道:“其实我知道,父皇是因为母后的虎视眈眈,以及我的无能才这样担忧的。他不惜利用你的重情义将你与风荣绑定在一起,这是他最后能为我、为风荣做的事。”
容澈点点头,“皇兄他……为风荣殚精竭虑。”
“可是如今,皇后贤德,太子聪慧仁慈,未来必将不会重蹈覆辙,所以我……不需要这样做了。”
“所以,小皇叔,放手去做你自己吧!风荣是你的家,不是你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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