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条河流一直走,大概走上一天的时间,就进入清远县的地界。
戚桓当然不打算走,他可以走,柯熙却是走不了的。
所以戚桓绑了竹筏。
河流有些急,但戚桓能轻易控制方向,柯熙双眼放光地看着戚桓。
“戚大人,你怎么连这个也会啊?”
“学过自然就会。”
戚桓回得随意,柯熙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戚桓突然想学就去学了。
柯熙感叹:“戚大人爱好挺特别。”
戚桓笑笑没有说话。
有了竹筏,两人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到了清远县的地界,一个叫小园村的村子。
清远县跟临安县有着明显的区别。
县外的村子有些地方已经被淹了,房屋也倒塌了一部分,看不到什么人,两人往清远县县城走去,一路上有从其他地方赶往沧州城的难民。
两人进了县城,县城里面也有受灾的地方,两人去了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那里收留了好些灾民,还有施粥的地方。
刚好赶上有人施粥,两人去讨了一碗。
柯熙捧着粥,热泪盈眶:“我没想到我还有讨粥喝的一天。”
彼时的柯熙早就换下了华贵的锦罗绸缎,穿的是普通的麻衣麻裙,没有精致的发型,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脸上也被戚桓用泥土涂抹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戚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乍一眼看过去,两人跟普通灾民没什么区别。
碗里的粥虽然不稠,但也不算稀,戚桓很快就喝完了,听到柯熙这么说,揉了揉她的头发:“后悔了?”
老实说,柯熙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稀的白粥,而且白粥里面什么也没加,直接喝水的味道都比这碗粥的味道强。
但是如果问柯熙后不后悔……
柯熙摇了摇头:“既然决定做,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能帮到太……哥哥我很开心,而且……”柯熙忽然控制不住全身一抖,“我吃过更难吃的东西,那结果,毕生难忘啊!”
戚桓疑惑地看向柯熙,实在不敢相信,金枝玉叶的平乐公主吃过什么难吃的东西,以至于一想到就打了个激灵。
“我母妃。”
皇贵妃也是从小矜贵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能是生活太过朴实无华了,皇贵妃觉得无趣,就想着去学做菜。
想想,能做一顿饭给身边在乎的人吃,皇贵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一头扎进去。
宫女拦不住,就去求救皇帝。
皇帝也是宠着的,让皇帝来管皇贵妃,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晚,皇贵妃就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晚餐,邀请太后、皇帝、太子还有柯熙一起品尝。
太后看到一桌子的菜,还直夸皇贵妃有天分。
谁也没想到,这看起来精致好看又美味的饭菜,吃进嘴里……
此时年幼的柯熙不懂隐藏,吃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两眼泪汪汪。
皇贵妃觉得柯熙不懂欣赏,期待地看向太后。
太后吃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之后,说了句吃饱了,就带着柯熙跑了。
太子一口没吃,放下筷子说还有功课没做完要赶回去做也跑了。
剩下皇帝一个人在那里,面对皇贵妃期待地眼神,迈开一半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最后只能坐下来,随手夹了一块排骨吃进去,在皇贵妃更加期待地眼神中,说了句味道特别好。
皇贵妃特别感动,最后这桌子菜被皇帝吃掉了大半。
在外边偷看的祖孙三人被皇帝感动坏了,这真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就是这爱情故事有点伤屁股。
事后皇帝跑了多少趟茅房他们不知道,但是柯熙和太子屁股疼了几天,柯熙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想起以前的趣事,柯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到底有多难吃我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屁股疼了。”
戚桓含笑地看着柯熙,眼中有柯熙看不懂的神色。
从清远县去沧州城比从临安县到沧州城要近得多,走去只需要两个时辰的功夫。
填了肚子,稍作休息,两人就出发了。
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柯熙看到有个女子跪在那里卖身葬父。
周围人在那指指点点,有人感叹女子可怜,但没有人上去帮忙。
天下可怜人太多了,加上现在闹水灾,买粮食的钱都不够,谁有那个闲钱多买一张嘴回去?
而且这女子卖得也太贵了!十两银子去牙行都能买好几个这样的丫鬟了。
柯熙这趟出来,学会了很多,按照大良颁布的法令规定,一斤白大米的价格是二十五文钱,糠米的价格是八文钱一斤,百姓通常都是买糠米吃,省着点吃,一两银子的糠米能吃大半年。
百姓种田,一个壮劳力一年种庄稼的收成大概是在一两到三两之间,而这个女子卖身银子都要十辆,寻常人家想帮这个忙也帮不上。
更何况现在人人自危自顾不暇的时候?
柯熙悄悄问戚桓,寻常百姓置办丧事需要多少钱,问完才反应过来,戚大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才是,刚想说什么,戚桓先开口了。
“寻常百姓置办丧事,一两银子足以,碰上现在这种情况,有副棺材能用就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花费不超过一两。
柯熙看着戚桓,欲言又止。
倒是戚桓,看到柯熙这个样子,像是猜到她想问什么,说道:“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是我替她办的后事,所以清楚一些。”
柯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戚桓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虽然现在想起来,他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他都要忘了那个女人的长相了。
但是柯熙心疼他,他还是很受用的。
戚桓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柯熙的手背。
柯熙怕戚桓想起往事伤心,转移话题:“那这个女子为什么卖身就要十两银子啊?她难道不知道十两银子,一般人不会买下她吗?”
“所以她要等的不是一般人。”
柯熙一开始没懂戚桓是什么意思,直到后面有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出钱将她买下,柯熙懂了。
柯熙也不好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那姑娘长得还不错,想卖身进入富贵人家也是人之常情。
谁不想过得更好一点呢?
只要不偷不抢,能过上好日子也是人家的本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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