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子刘玄德》第十三章: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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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植边听边微微颔首,似乎都很满意,让人猜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刘备在一旁听的,却是有点忧心,看来先前真是他想多了,有点盲目的乐观。
    不过想想也是,别看这一个个学子年纪都不大,却大都出自涿郡各地的豪强之家,是有一定家学传承的。
    而且走后门之事,向来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没道理你刘弘能走,我却走不成。
    唯一让刘备欣慰的是自己县学中的班底,即托父亲后门进来的刘显与刘亮,背的答案也算流畅,没有太大的磕绊,虽无什么特异之处,但也不至于惹人笑话。
    可是,既然如此的话,那自己就不得不说那句话了,但是,那话也太……
    刘备正这般苦恼地斟酌思索着,突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学堂中炸起:“俺不想来,俺爹非要俺来的。”
    然后,学堂之内刹时诡异地静了下来,针落可闻,台上高坐的卢植面皮也不由抽了抽。
    刘备此刻心中就像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这是哪里来的傻缺,不要这么实诚好不好?他偷偷地朝声源撇过去一眼,只见一个身高六尺,面如冠玉,白衣胜雪的少年正一脸牛气哄哄的样子。
    “我去,这卖相还挺好的,不过倒也正常,小白脸多是无脑的。”刘备有些嫉妒地想道。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来,这少年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瞪大了眼睛回瞪了过去:“你们都看俺作甚?”
    这一声挑衅就像冷水进了热油锅,学堂内顿时炸裂起来。
    这个时代的士子,可没有后世明清之时的犬儒姿态,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皆习,从小的培养方向就是要文武双全、出将入相,因此大多脾气怎是一个火爆了得,是敢和武将干仗的人物,例如,前朝之时,曾有御史大夫晁错在朝堂上将大将军窦婴暴揍的光辉事迹。
    唔,这也算帝国士子的光荣传统吧。
    “真是有辱斯文。”一个学子忍不住道。
    “那莽汉,你可敢与我出去较量一番。”这是想要武斗的。
    “卢师,弟子请逐出此子。”
    “……”
    “肃静。”卢植高声喝道,制止了这无意义的喧哗,同时轻轻瞥了那少年一眼,道:“你先坐下吧。”
    那白衣少年得了特赦,忙跪坐下来,不复刚才的聒噪与嚣张,不知为何,这个台上高坐的汉子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接着说。”见学堂中重新恢复了秩序,卢植淡淡地道。
    又是一小会的平静,然后学堂便又回到了出始的轨道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个人诉说着自己的看法,直到只剩下刘备一个人。
    “玄德,该你了。”卢植投射出绕有兴趣的目光,他可不会认为刘备是偶然的到了最后一位。
    刘备起身,行礼,他已经想好了,有些事总归是要做的,那么,晚做不如早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与自己以后欲做的事相比,一句话所带来的压力与流言不过是毛毛雨罢了,若连这都承受不住,那有何必妄言将来呢?
    想到这,刘备气沉丹田,朗声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玄德所求,即此而已。”
    话出,如惊雷炸响,天地为之一静,良久才传来卢植幽幽的叹息之声:“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声音似乎饱含着别样的氐怅与感慨,将刘备所盗版后世文天祥的名句重复了好几遍,卢植才收敛神情道:
    “玄德,你——很好,坐下吧。”
    刘备听到卢植的吩咐,在学堂众多学子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地坐下,既不仓促,又不拘束,脸上的神情严肃又认真,全然不像一个九、十岁的小孩。
    卢植唇角上扬,露出会心的微笑,满意地看着台下的刘备,他发现,他似乎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弟子,这世上,从来不缺少以大言扬名的狂生。
    但以区区童子之身,在众人睽睽目光注视之下,却依然能安若泰山,不为外物所动,这是怎样的心性?
    不过还是应该再打磨打磨,历尽人世的卢植清楚,这世上的神童、天才太多太多,但真正能成长为栋梁的,又有几个?大多都毁于世人的赞誉之下,因此卢植欢喜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为严肃的神情替代。
    刘备却全然不清楚台上老师此刻内心的变幻,他现在虽然外表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内心实在是战战兢兢,勉强维持。
    刘备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一道道向他投来的,好奇、嫉妒、不屑的目光,但他只能坚持,只能装作看不到。
    好在卢植很快就替刘备解了围,轻轻地咳了一声,“咳。”
    接着聚在刘备身上的目光顿时散去了大半,其余的也缓缓挪开,刘备只感到后背冷汗涔涔流下,但好在他终究是挺过了这一关,装X从来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你是否承受得起装X的代价。
    台上卢植目光威严的扫视四方一番,方开始了授课:“今日,第一堂课,我为你们讲讲《诗经》,首先尔等需知,我所学《诗经》乃毛诗一派。”
    台下刚刚松了口气的刘备,听到此,顿时心中一凛,暗道:“古文经学。”
    古文经学自然是相对今文经学而言的,这两者虽同为儒家一脉,但前者偏于训诂,主张对前人的思想予以阐发,后者注重微言大义,主张经世致用。
    因为思想领域的差别,这两派一直争斗不休,打得火星直冒,不过,这也正常,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异端往往要比异教徒更该死,比方说豆花到底咸的还是甜的好吃。
    不过刘备清楚,这都不是重点,因为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学术问题,而是一个繁杂的政治问题,其性质大抵类似孝武皇帝后频繁的改德事件。
    古文经学的兴起有着两个标志的人物,即王莽与刘歆。
    汉哀帝时,当时的儒门宗师,帝国权臣王莽正在为篡汉做着辛苦地准备工作,为了取得政治上的正确,便托古改制。
    接着当时兼任校书令的刘歆就神奇的发现了好多遗失的古文,而那些为主流所排斥的古文经学家才是真正的儒家正统,之后还做了一篇漏洞百出的《移书让太常博士》的文章,向王莽陈述事情的始末,王莽听后大悦并依存刘歆的意见在太学中为古文经学的《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周官经》五经立了博士,古文经学自此大兴。
    然而等光武皇帝中兴,因为其发家时有利用谶语巩固政权的缘故,加之为了表示与王莽势不两立的政治态度,即位后,倡今文,废古文。
    古文经学又自此衰落。
    再接来就是延绵百年直至今日的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大乱斗了。
    如果刘备记得没记错的话,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老师的师兄——郑玄就会开启他那注释群经,辩驳诸儒的学霸之旅,暂时让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的争执告一段落。
    卢植说罢,就开始正式讲课,而所讲的内容正是诗经的首篇《关雎》。
    刘备和一众学子在底下认真的听讲着,并不时有人被卢植叫起来回答一下自己的想法。
    刘备却是感到有些无聊,他发现卢植讲得虽好,但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天花灿烂、使人茅塞顿开的神奇效果,只是平平淡淡,与后世一般高中或大学老师的讲课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某些方面讲得还不够清楚与系统。
    但这也是正常,大儒毕竟只是大儒,又不是大仙,哪来那么多神异的特效,况且大部分的伟人之所以看起来那么伟大,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罢了。
    “玄德,你且说说。”正陷入自己世界不可自拔的刘备被一声惊雷唤醒。
    台上卢植正严肃地看着刘备。
    刘备暗道不好,他刚才全在想事情了,老师后面所说的他是一句也没听,更不知讲道了哪里。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硬着头皮道:
    “弟子以为,《关雎》一文极妙也,‘哀而不伤,乐而不淫’,诚如先贤之所言哉。”
    先贤,指的就是孔子,在这个时代,孔老夫子虽然凭借着儒家的秉政而威风大涨,但也只是诸位先贤之一罢了,还没有成为后世封建王朝所敕封的的那个圣人。
    “此外,弟子还以为,诗三百,若以一言所蔽之,可曰,‘思无邪’也。”
    刘备说完,略为心虚的低下了头,这正是前几日自己抄写《论语》时所遇到的句子,当时还在心中埋怨父亲的不通情理,没想到今日却还用上了,可见“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这万金油的答案能让自己过关吗?呃,应该问题不大吧,刘备侥幸地想着。
    “玄德。”声音威严,却听不出喜怒。
    “弟子在。”
    “你背的好《论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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