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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萋萋在房里头坐了一会,丫鬟玉润才被人放进屋内。玉润扑过来,眼里还有几分后怕,她低声问:“姑娘,您没露馅吧?”
孟萋萋缓缓摇头,玉润才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着房里捧着洗漱物件的丫鬟们,知道这是姑娘得了侯爷的恩宠。玉润便有些得意起来,清了清嗓开腔:“你们都先去外头守着,等我喊你们了再进来服侍姑娘。”
丫鬟们齐齐应是,捧着东西有条不紊的出去了。
玉润帮着孟萋萋穿戴妥当,还不忘嘱咐:“姑娘,奴婢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外头的宾客到的差不多了。您一会出去了,先跟着奴婢从后头与其余姑娘们会合。也不需您真正拿出什么才艺来表演,奴婢猜想昨晚一过,您今日的身份也许就大不一样了。侯爷不一定会让您在众人眼前长袖善舞呢,但到底还没接到侯爷的吩咐,所以姑娘先去一块等着吧。”
听着她这一连串的叮嘱,孟萋萋配合着点了点头。
最后一块面纱围上,孟萋萋再度被笼在华服的光辉中,即便是隔着薄纱,也能隐约看见她一双惊艳的双目。
出了蒹葭院,一路向东慢慢走去。
不得不说,盛嘉彦这侯府倒是很大的,东西两院合在一起,能抵一个孟府。
盛嘉彦在晴辉院内摆宴款待,孟萋萋入了东院,就能听到不远处传来不少人交谈的声音。玉润带着孟萋萋进了晴辉院的后头,便见八九个华衣美饰的佳人三三两两的在一起,或站或坐。刹那间粉香扑鼻,混着哪位伊人脆生生的笑,倒叫孟萋萋一时间有些头晕。
这些清倌在去醉轻侯前,有很多是大家族出来的小姐。只因家道中落,才不得不靠着一两点卖唱的手艺待在醉轻侯内。像这样的姑娘,虽身在红尘,但心可是极傲的。她们既瞧不起同样在醉轻侯的女子,也瞧不起比她们更好的姑娘。
孟萋萋刚寻地儿坐了,本来站在椅子旁边的两位佳人立刻慢慢挪向远处。孟萋萋心里还奇怪呢,伸手要去拿一旁的茶盏,玉润眼疾手快接了过来,尔后道:“姑娘,这茶都凉了,奴婢再给您换一盏。”
见孟萋萋点头允许了,她才出去。
玉润一出去,方才站在门边的鹅黄裙的女子便忍不住讥笑两声。
“又不是自个儿真正的主子,却巴巴的跑前跑后的殷勤。谁知道回了醉轻侯会是个什么模样,就算人家飞上枝头了,多得是规矩良好的婢女,哪儿还会轮得到你?”
她嘲笑一阵玉润,也没人附和她。孟萋萋听见了,也懒得搭理,只是低着头,拨弄着手中的紫纱帕子。
盛嘉彦早上用力太猛,捏的她现在还有些肿痛。要不是衣料轻软,孟萋萋只怕要受苦头了。
那鹅黄衣的女子见孟萋萋不理她,便自己凑过来,弯着腰跟孟萋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李彩鸾。”她贼贼笑着,仿佛捉到了什么重要的把柄。
孟萋萋冷冷的横了一个眼波过去,将头偏向一边,不予理会。
她好像对这个鹅黄衣裳的女子有点印象,似乎是叫什么……杜鹃?
醉轻侯里李彩鸾最受桑娘待见,与其余姑娘倒是有交好的,也有结怨的。这个杜鹃好似恰好就是之前跟李彩鸾结怨的人,当时孟萋萋跟在李彩鸾身边跑腿,杜鹃还曾故意刁难过孟萋萋,让她替自己跑腿城东城西的买糕点胭脂呢。
杜鹃裹着白狐毛的围领,一张脸虽美艳,却不如孟萋萋的美显得大气。反而因为她此时窃笑,眼角吊着,倒有了几分刻薄的意思。
杜鹃继续道:“先前在醉轻侯,我也是跟李彩鸾有过节才会稍稍的为难你了一些。如今你已经飞上枝头,兴许不日就要被接来侯府,可别与我这样的市井女子再作计较。”
孟萋萋不语,装作没有听见。
杜鹃便继续恭维:“能得侯爷的青睐,你比我们这群姑娘都厉害。往日的恩怨,都一笔勾销罢?以后你若是有什么用得到人的地方,也可以派人去醉轻侯使唤我来。”
孟萋萋继续不回应,假装看风景。
旁边的姑娘们见平日里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杜鹃如此热脸贴冷屁股,不由得都低笑两声。杜鹃自觉被落了面子,便发起脾气来,怒骂道:“你不过也就是个哑巴,谁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爬上侯爷的床。能不能进侯府还两说呢,就凭你这来历不明的身世还是个哑巴,你以为你进了侯府能做什么?顶多是个妾室!有什么好能耐的?也就只能在我们这群小门小户面前卖弄风骚,等以后侯府进了女主人,收拾你这样的小贱货,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现在还得意个什么劲。”
她越骂越难听,恰好玉润端着一盏热茶进来。
孟萋萋当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接过茶盏,下一秒就直接泼向杜鹃那张脸。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房里杜鹃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趁着周围的姑娘们都在呆愣之际,孟萋萋带着瞪大双眼的玉润往外走。
将杜鹃的哭喊和咒骂声都堵在身后,孟萋萋深吸一口冷冽的冬日寒气,这才觉得心肺舒畅起来。
刚才那一泼,她泼的很爽。
倒是玉润有些怔怔的,随后她道:“姑娘,那滚烫的热茶正盏都泼了上去,杜鹃的脸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
孟萋萋浑然不在意。这个杜鹃出口就是那些污秽的话,以前在醉轻侯的时候她就想教训杜鹃。可她自个儿总归是要离开醉轻侯的,如果在走之前给李彩鸾惹麻烦,孟萋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一直忍到现在,也算给足了面子。
玉润不停念叨:“一会她是没法表演的了,估计等下就要被送回醉轻侯去,这……这到时候桑娘怪罪可怎么办。”
孟萋萋神态悠闲,似是毫不害怕。只往前慢慢走着,昨夜似是下了一场小雪,现在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不远处的小湖泊也好似结了一层冰,配着侯府内的朱墙碧瓦,倒真的挺好看。
孟萋萋呵出一团白气,慢慢的在湖边溜达。
就这样走了会,孟萋萋忽而瞥见前方重梅掩映处一抹裙钗飒沓的袅袅的影,她脸色一变,转身向来时的路快步离去。那梅林里出来的人也看见了孟萋萋匆匆离开的身影,她那焦涸如火灼的心魂竟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狂乱,忍不住口内大呼:“来仪?!”
孟萋萋假装没听见,谢瑶华便在她身后又连喊了好几声。
孟萋萋这才假装听见动静,掩下眼里的冷漠,换成一副莫名的神情,回头看着谢瑶华跌跌撞撞的跑来。谢瑶华身后跟着一溜宫人,孟萋萋在心中冷笑。
谢瑶华渐渐走近,她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孟萋萋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死了吗?派出去打探的人不是说她死在了崖底吗!?为什么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出于试探,谢瑶华稳了稳心神问:“你……不记得我了?”
孟萋萋仍旧一脸无知的歪着头。
玉润适时道:“我家姑娘嗓子坏了,无法开口说话了。”
“你家姑娘?”谢瑶华似刀刃一样的眼锋看向玉润。她身旁的宫女凑近低声:“公主,是醉轻侯的人。侯府请来的歌女。”
谢瑶华了然的哦了一声,她仔细打量面前的孟萋萋,问道:“你们家姑娘叫什么名儿?”
“回公主的话,姑娘姓李,双字彩鸾。”
谢瑶华看着眼前这个与孟萋萋极为相似的人,尤其是眼尾处两抹胭脂色,她实在没办法相信这不是孟萋萋。于是她眉眼染上几分讥笑:“侯府既然请来的是歌女,何以在这中间还掺杂了个不会说话的?”
玉润也陷入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孟萋萋垂着眼,也是静静的不做任何多余神情。
只是她心里仍旧惊叹,短短的一段时间,谢瑶华就能变成这个样子。孟萋萋有些怀疑,到底谢瑶华变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以前是孟萋萋没有发现而已。
孟萋萋不由想到之前她从孟府逃跑,谢瑶华骑着马窜出来。明面上看起来像是帮她,可真正算起来……
她有些心寒。
谢瑶华的心里,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孟萋萋,她只知道一件事。今天的寿宴聂玄冽也会来,决不能让聂玄冽看见此人。无论她就是孟萋萋本人,亦或是与孟萋萋极为相似的一个人。
要是让聂玄冽看见她,心里对孟萋萋的情意死灰复燃,那谢瑶华所做的努力,不就成了一场空。此刻乍然看见眼前人那张与孟萋萋十分相似的脸,再难自抑,冷声喝道:“若是不能开口说话了,便立即送回醉轻侯去。今日是侯爷的寿宴,醉轻侯送个哑巴过来,是多么不吉利?你们现在回醉轻侯,本公主还可以不加以怪罪,否则……”
她冷笑一声:“冬天的湖很冷,也许将李姑娘浸在里面一会,就能督脉畅通,说不定也能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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