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苏家大门的。
脑袋里还在回荡着刚才苏九蓁说的话,顶天立地的汉子,第一次因为一个小丫头的话,红了脸。
……
因为苏文安的意外摔断腿,整个苏家整日里都弥漫在诡异的安静中,个个房门紧闭,声都不吭。
苏文安倒下来了,那也没关系,反正苏家还有一个苏文德。
老苏头在沉默了一天之后,突然表示,要给苏文安治腿,苏文安不能倒下。
这一治,还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银子。
那天还给高氏带走了三十两,苏家哪里还会有银子?
苏文安倒了,老苏头放眼一看人口众多的苏家,居然没有一个是能赚钱的。
以前只想着子孙兴旺,子孙兴旺,现在呢?
以前有苏文安撑着整个苏家,现在苏文安一倒,就好像,整个苏家,都完了一样。
更气的是,苏文华几个居然劝老苏头别治了,反正也不一定能治好。
苏家几个女儿听到风声,生怕让她们出钱,硬是装着不知道。
原本要回家的苏家小姑,听到消息更不想回去了,在她二姐这里,吃好喝好的,为啥要回去。
老苏头毕竟还是当家之主,闺女不回来不要紧,但苏文安这个腿,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得治!
老苏头把苏文安送镇上去治腿,结果得到的却是苏文安的腿永远都不可能痊愈了,这辈子只能卧床。
老苏头带着苏文安从医馆里走出来,脸色灰败,本就苍老的脸上愁云惨淡,仿佛又老了十岁。
苏文安紧抿着唇,感觉嘴里苦涩极了,但还是强撑着,安慰老苏头,“阿爹,我没事,治不好就治不好了吧。咱家也不剩多少银子了,以后老五还要读书,银子就省着留着以后用吧。”
老苏头紧绷的脸终于松动了几分,重重叹了口气,“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啊。”
苏文安眼眶一红。
这么些年,不管多辛苦,苏文安都没有喊过一声累,就是希望能够得到老苏头的认可。
老苏头和苏文安回村没多久,苏文安的腿没得治,变成废人的消息传的飞快。
一个村子里的,多少是有些眼熟的,不知道多少人嫉妒苏文安能干,现在好了,看老苏家还怎么供得起那出息的老五读书。
而苏文德,在读书用度上大大减少到几乎没有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些年,都是苏文安这个二哥供他读书的,二哥一倒,他就连纸笔都用不起了。
苏文德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二哥以后会是他最大的麻烦。
他是要一辈子养着这个废人的。
苏家其他人,就算没废,但跟废人也差不多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得了他。
苏文德思来想去,觉得在乡试考中举人之前,必须要摆脱了这一屁股的麻烦先。
……
眼看着家里越来越拮据,苏家老大,老三,老四都被老苏头赶出去镇上帮人干活,结果愣是一个像样的帮工都没找到。
要力气的活,没力气干。
要手艺的活,也没力气。
平白的在镇上混了许久,晌午买吃的还浪费了老苏头不少银子。
老苏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原来这么没用!
就连最简单的力气活,干了不到半天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回来,嚷嚷着受不了。
想想以前苏文安,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从没叫过一声苦。
老苏头上了年纪了,不可能还出去干活,没办法,只能向亲戚和闺女家里借钱,亲戚倒是看在老苏头家里出了一个秀才的份上,或多或少借给苏家一点,而那几个闺女,一见到老苏头,老苏头话还没开始讲,就跟老苏头哭诉。
至于小闺女,还没出嫁,身上不可能有钱,翘着腿悠闲的嗑瓜子,当是没看见老苏头。
老苏头心凉了又凉。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生的儿女都这么狼心狗肺!
老苏头到了这个时候,才蓦地发现,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
……
苏九蓁和弟弟妹妹看完苏文安,丫丫和永景都有些沉默,一直到回了屋里,丫丫才抬着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的问苏九蓁,“姐姐,爹真的不能站起来了吗?”
苏九蓁摸了摸苏丫丫的脑袋,没说话。
苏永景自觉的去安慰苏丫丫了,甚至还对苏九蓁说了句,“姐不要担心,弟弟以后会养你的。”
小小的少年,这般郑重其事,让苏九蓁哭笑不得。
……
高氏拿着那三十两银子,走了好些天了,都没见回来,老苏头耐不住性子了,让苏文华去镇上看看怎么回事。
现在苏家的情况,让老苏头有把银子拿回来的念头,比起名声,银子并不是最重要的,老苏头咬咬牙忍了。
老苏头在家里待的闷,又没有什么脸面出门,只好等天朦朦黑了,这才出去溜达。
谁知这一出去,反倒是看到了远在军营里的将士托人给送了银子回来,老苏头一看,原来是老陆家的啊。
战事不算特别吃紧,又加上征兵那一年赶上了科考,天子亲自下令,中了的考生,家里可以不出男丁去充军,当然想去的还是可以去的。
苏文德就是那一年中的秀才,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老苏头觉得老苏家祖坟都该冒青烟了,也保全了五个儿子。
现在看着参了军的,每年都能送银子回来贴补家用,看的老苏头眼红的紧。
当年要是让儿子们去参军,老苏家哪会变成现在这样?
越看,老苏头就越不舒服,干脆回去睡觉。
第二天苏文华才回来,一进屋,就咋咋呼呼的喊,“庄家少爷没死,素儿成大少夫人了!”
老苏头一喜,这么说,那就是不能退婚的了,连忙问:“那高氏呢?怎么没回来?”
苏文华一愣,“我没找到高氏,一听说庄家的事情,我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冯氏撇了撇嘴,“她闺女都成大少夫人了,你们以为她还会回来啊?不知道带着咱家的三十两银子到哪鬼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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