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落花格外好看,大约是因为应景,一片花瓣静悄悄地,刚好飘落在白惊鸿纤长的眼睫,而他痴痴地看着我,似一滴将落不落的眼泪。
我很想抬手将那花瓣拂去,而他终是眨了眨眼,那花瓣便自行落下了。我便站起来打算离开,白惊鸿拉我的腕子,拉扯不住,便索性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心说我们不是吵架,充其量算作和离,场面不必搞得这样苦大仇深,于是我就笑了笑。
白惊鸿察觉了,便呵斥我不许笑,他说:“你心里苦,为何要笑?”
不然嘞,哭给他看么,他既知道我心里是苦的,我又何必哭给他看,要哭也是哭给老天爷看,看呐,我哭得有多惨,我哭得多惨便说明我心里有多苦,所以老天爷呀,快快降一道雷,将我的劫给渡了吧。
可是老天爷是骗不过的,我在人间苦心孤诣二十多年,早该明白,老天爷的眼睛雪亮着呢,欠下的功课,总是要补齐的。
我说:“我既笑得出来,便还没有苦到份上,你不必心疼,我受得住的。”
白惊鸿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我呢?你可知我受得住么,你可疼一疼我么?我做错了什么,就要被你弃了,本君这一世,究竟错在哪儿了?”
他这样说我就很心碎,心碎在于我实在挑不出白惊鸿错在哪儿了,找茬也找不出。对上无愧天地父母,无愧天君的托付和教导,对下无愧六界苍生,凡他职责以内之事,从没有出过一点差错,对人诚信淡泊,从不插手管人闲事故意惹人不快,凡他人所求之事,要么不应,应则一诺千金。不抽烟袋不酗酒,不寻花来不问柳,若不是心里有个愿望撑着,活得可真叫一个没滋没味。
若他那两位胡天胡地的爹娘在这儿,见儿子活成了这样,想来气也要气过去了。
我说:“你什么也没错,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你这样要紧我,我是很欢喜的。我这个人,连草木都不曾做过,就成了这么大的一尊神,也不懂得什么七情六欲,能遇上你这样待我,也是百万年修来的福气,其实自我晓得你为我做的那些,我一直都觉得配不起,我必是没你这样要紧我地要紧着你,这是心里话,不是为了说出来伤你。”
白惊鸿哽咽着,他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我便继续轻轻地道:“开初是我嚷嚷着喜欢你,那时候我以为再没有什么是比我喜欢你喜欢得更深的事情,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我恨不能把心挖出来,叫你看看我有多喜欢你。其实你不必看的,我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你早将什么都看穿了。你不揭穿我,是因你知道,许多事情我自己也不懂,我心里怎样待你都不妨事。”
“不是,我没你想的这样好,”白惊鸿急于解释,不禁将我抱得更紧,“我早看出你的来历,我有意让你近身,日日见着我,经年累月地习惯我、离不开我,我甚至、甚至连被你窥视沐浴都是知道的,我给你绑了红线,我不许你与人来往,天君要将你接走送回镜里修行,是我一直霸着你,千方百计地想留着你……”
“留着我做什么呢?”
白惊鸿就不说话了。
我轻轻地笑了一瞬,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想让我帮你,去天玑冢救回你的父母吧。”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本就是一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只要天不塌,什么忙我都该应的,我愿意救你的父母,不过我得先有那本事,你知道的,我不聪慧,我原先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是多喜欢你,一分也没多一分也没少,但要应劫,是远远还不够的。我得更喜欢你才是。”
我转过身,在白惊鸿的唇上烙下一吻,看着他水当当透着无助的一双眼睛,想来这才应当是个少年郎该有的模样,我捧着他的脸,语气慈悲,“别再拦着我了,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我不喜欢的,你从来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过是失了一场情爱,痛久了就会好了。你……你走得潇洒一些,让我心里更难过一点,好不好……”
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便左右齐手巴巴地抹,白惊鸿想要碰我,被我狠狠地打开,哭着求着他说:“走吧,我请求你,快些走吧,我的心意已经定了,你走不走,我都不会再跟你有一丝瓜葛,不再许你碰我一根手指了。走吧,什么都别再说,走吧!”
说着,我便蹲了下来,周身渐渐结出冰凌,将自己封死在里头。做镜子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活着的,一个人,什么都看得见,却什么也摸不着,无知无觉,无知无惑。
一人一石不知这样相看了多久,待落花铺满一地之后,白惊鸿到底还是走了,他转身的时候,周遭惊起一围裂石骇浪,莫说是我,连整个九重天都被震了三震,他气极了。
我只能继续怂在这块石头里,除了细细品尝这份生离之苦,我也不知道我还该干点什么。后来羽兮在石头外头披了件衣裳,望着漫天飞旋的花花叶叶,无奈地说:“起风了,风神管不住自己,九重天上还好,下界的百姓遭了殃了。”
那就让他们遭殃去吧,他还真能放纵一整日,将下界的百姓摧残上一整年,把整个凡间给刮没了?不能够的,就算他自己管不住自己,天君也会过去管的。
可是天君说他管不了,因那小子将自己给灌醉了,请了雷公去他耳朵边敲锣,足足敲了几十下,惊得百姓似热锅上的蚂蚁,也没将人敲得清醒。
我说:“那就把他的神印收了。”
天君说:“总得知道神印在哪儿。”
“就在他身上!”
天君便叹起了气,“是想在他身上搜,那孩子从不许人近身,本君亲自去搜,他便释了体内的冥火,蔽体的衣物都烧尽了,终究是上古神兽种下的冥火,本君也是无能。”
承煜天君在历任天君里确然不是资质最优的,不过为人十分正派厚道,倒也不至于为了帮他的宝贝徒儿哄媳妇来诓骗我,那冥火只有我才能碰得,我只能勉为其难硬着头皮再去一次了。
那狗东西羽兮也是,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将白惊鸿身上的冥火解了,这些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的,全都在为难着我。
好歹白惊鸿还没打算将自己烧死,我到了仙踪林的时候,见他赤条条地将自己泡在池子里,手里握着壶小酒。
听说这孩子的酒量随他老母,浅是不浅,但是他老母白鸾实在喝高了,喜欢耍酒疯。白惊鸿自没有酗酒的癖好,至多不过与叶三生那老痞子小酌,不曾高过,便也无从考究他是不是会随他娘一般好撒酒疯。
此刻下界的百姓苍生还在被风吹着,这事儿得快,我也不便耽搁功夫观察形势,只能幻化了个小侍从的模样,从洞心湖的另一边蹚进去,唉呀妈呀,这湖水可真烫啊,老娘要被烫秃皮了。
好在我也没什么皮,且这湖里的水被他蒸得半干,此刻偌大的洞心湖同个汤池子一般,省去了凫水的麻烦。
我一步步向着白惊鸿蹚过去,又看见他那片迷人得要死的脊背,神印就融在他背上第三块脊骨里,白惊鸿身上的每一寸我都了如指掌。
为着能够心无旁骛,我的目光紧紧地将那处盯着,待走近一些,透过氤氲水气,才看清他先前折翼留下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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