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这支烟。”肖楠将抽了半截的香烟一举,继续分析道:“这个牌子我以前常抽,但是味道远没有现在这么好。这烟是不是特供的,市面上不流通的吧。其次,你看餐厅的服务员离老远都在盯着咱这俩瘾君子,就是没有一个敢上前来制止的,不是怕我,是怕你哦!”果然,那几个直往这边看的几个服务员,指指点点的,似是很忌惮。
老同志摇摇头:“看不出你的分析能力和观察能力倒很强,要不你猜猜,我是官的话,什么样的官?大多的官?”
“这个嘛……”肖楠看了看老同志的打扮,分析说:“你的衣服不是很贵,又是在大厅吃这种盒饭,官位不是很高,应该是科级,顶多是副处级干部。而且,我估计应该是省国资委下派工作组的成员,对不对?”
“很好啊!猜得挺靠谱。”老同志笑着,将烟头掐灭于地上,拿在手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国资委工作组的?”
“你在套我罗朗手机的话题,并且这是市委招待所,国资委工作组刚刚进驻。这个时候吃饭,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分析透彻。”老同志站起身,拍着肖楠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我估计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迈着方步,走出餐厅。
肖楠伸了个懒腰,一推食盘站起身来,也随着老同志的步伐出了餐厅。门口的姗姗捂着嘴憋笑问:“我们这里的饭菜和不和你胃口?”
“很好。”肖楠打了个饱嗝,背手走向三楼。弄得姗姗直迷糊,这家伙看着吃得很撑,不怕咸齁死啊!
回到三零一,眼看着肖金顺刚撂下电话,见到肖楠进来就说:“你回来得正好,国资委工作组刚打来电话,叫你过去了解情况呢!”说完,搂着肖楠肩头,小声提醒:“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好好表现。”拍着肖楠的后背,送他出来。还跟他要了手机留下保管。说跟省里领导谈话,万一有手机打进来,不礼貌。等回来在把手机还给他。
市委招待所的四楼,整个都被工作组包下。这一次,工作组来了二十几个人,看来,省委对此次事件的重视程度。
在四一一房间,套间外面的接待人员见过肖楠,示意他坐下并说:“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庄主任有没有时间接待你。”
庄主任?国资委副主任庄维?他要接见自己,肖楠很是意外。
很快,接待人员从里间屋出来,告诉肖楠,他可以进去了。
省国资委副主任,相当于副市级领导,这个庄维将是怎样的人物?肖楠充满期待。
里间屋除了一张超大的双人床,还有一张办公桌。此时,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正伏在桌子上,低头翻看手里的材料。
“庄主任,您好!”肖楠走进来,到男子面前站住,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待男子慢慢抬头,他突然一愣!
“呵呵!咱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尼玛!原来这个庄维就是刚刚在餐厅里有一面之交的那个老同志。肖楠有点懵。
“坐吧。”庄维一指面前的一把椅子,示意肖楠坐下。
“你……你不是姓任吗?怎么……”肖楠疑惑的问道。
“我姓人,人民公仆的人啊!哈哈!”庄维开着玩笑:“你当时猜的都很准,唯一错误的地方,就是没猜对我的身份。”庄维起身给肖楠倒了一杯水,递过来说:“咱俩也算是熟人,你也不要拘谨,放开点,这也有助于咱们接下里的谈话。”
“庄主任,您有话就问吧。”接过水杯,肖楠很是坚决的说道。
“先前对于罗朗手机爆炸,你也有了独特见解。我想问的是,你认为这是一起偶然还是必然?”刚才还脸上微带笑容的庄维,此刻神情逐渐回归严肃,也让这场谈话,变得相当庄重。
偶然和必然,别看只有两个字不相同,但是意义相差深远。偶然就是一起事故的定性,而必然则代表了很多不确定性,包括人为因素的破坏,说白了,就是有预谋的犯罪。
现在是考验肖楠的时候。按照肖金顺的意思,他要说谎,把这起事件说成事故,意外事故,是因为罗朗手机技术不过关,而造成对实验人的身体伤害。保全了市委的面子,将大事化为小事。相反,掏出良心说话,实事求是,把自己发现的诸多疑点展现出来,就等于揭开盖子,得罪了市委,得罪了权贵,他肖楠也等于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万劫不复的大坑。所以,这道很好选择的选择题,反而令他难以选择。肖楠一时语塞,低头默不作声。
“看来,你是有顾虑啊!”庄维身子前倾,手花插着拄于桌面。想了一下,开导道:“现在是咱两人的私人谈话,放开些,有啥说啥。”为了缓解气氛,庄维又掏出那盒皱巴巴的香烟,扔给肖楠一支,自己叼起一只。肖楠接过来,赶紧起身给庄维点燃。
“你小子说的对,这烟的确是特供,看见没,烟盒上跟普通烟盒有一点区别,这里有‘特制’两个字。”庄维把烟盒展开,给肖楠看。
肖楠看完,微微点头,若有所思说道:“庄主任,您看同样的一盒烟,区别就很大。这加上特制两个字,烟的质量就上了一个台阶,会加入精挑细选的上好烟丝,降低尼古丁含量的同时,保证了香烟的柔和感。相反,普通消费大众购买的这种香烟,在选料上和配方上都这款烟有巨大差距。”
庄维深吸一口,感受肖楠所说的话,饶有兴趣的点头,伸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如果生产这种香烟的烟厂,偷工减料换了香烟里的烟丝,将普通烟丝灌装进特供香烟里,将是什么效果?味道和口感上的差距,常抽这种牌子香烟的人,很快就会品出来。那么,香烟厂家的恶臭名声随之而来,您说,厂家会不会这么做呢?”肖楠挑眉问道。
庄维一声没吭,边大口抽烟边品味肖楠话里有话的深意。
“况且,这种特供香烟肯定是供于您这些大的领导干部,我想,香烟厂就是借了胆子,也不敢这么做,砸企业牌子坏企业名声的事情,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除非是疯了。”肖楠说完,吸了一口,不住咂着嘴,赞叹:“这烟真是好抽,味道真的不错。”
庄维深有感悟,掐灭烟头,手指在桌面上一阵有节奏的敲打,微微点着头,佩服的说:“你小子行啊!短短几句话,以烟论理,我明白了。好,今天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希望有机会,我们这俩瘾君子,继续探讨烟的话题。”
“好呀!对于庄主任,我随叫随到。”肖楠乐得起身,刚要走出屋子,却被庄维一句:“等一下!”叫住。
庄维随手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条香烟,递给肖楠:“你喜欢这个牌子,这条烟送给你,好好回去品味吧。”
“这……不好吧!”肖楠犹豫着没敢接。
“瘾君子朋友送你的,而且你放心,这可不是贿赂你呦!”庄维一晃这条烟,半开玩笑的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来,肖楠乐呵呵的告辞。
从四一一出来,肖楠长出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心想,但愿庄维能听懂他以烟示理的意义。这么说,给庄维传递的只有一个信号,罗朗手机既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推广,怎么会把有质量问题的手机,拿出来展示?就跟把劣质烟丝装在特供香烟的道理一样,企业绝不会砸自己的牌子。间接说明,罗朗手机爆炸绝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在权贵和良心之间的选择,他选择了后者。
“谈得怎么样?”肖金顺很是着急,一直站在三零一门口,看到肖楠走过来,非常急切地询问道。
“没说什么。就是我跟庄主任俩瘾君子,谈论了香烟经。这不,庄主任还送我一条烟呢。”肖楠将夹在咯吱窝的香烟一抖动,轻松说道。
“没说罗朗手机爆炸的定性问题?”拉着肖楠肖楠走进屋里,肖金顺似是不相信的问道。
“问了,我一着急一紧张没敢说。我一个小人物,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场面,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所以,心虚发慌。”
肖金顺无奈的摇头感叹:“可也是。”随即,把肖楠的手机交还给他,还提醒说:“刚才有人打了五六个电话给你,我没有接,你回一下吧。另外,这里的事今天就算结束,以后再有事情我会联系你。记住,今天咱俩的谈话包括跟庄主任的谈话,一定要保密,决不许对外讲。”
“嗯。”肖楠接过手机,告别肖金顺,边走边低头翻开手机。
看到肖楠离开,肖金顺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连串号码,走到窗户前,接通后说道:“肖楠走了,我已经从内部打听到,关于定性问题,他没有表态,却跟庄主任大谈香烟经。真是奇怪。”
对方说了啥,无从知道,只是看见肖金顺不住点头,说:“好,我会继续打探,随时向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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