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再见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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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飞雁不愧是姓船的, 使起船来一个顶俩。只见她双手拄桨, 像刨地似的, 一左一右地飞快扎水,往后猛别。小船便像离船的箭一样, 劈涛斩浪地朝亭中冲来。

    半程时,船头的侍女也调转过身,开始用手铆劲儿划水。

    岑杙被这气势汹汹的阵势惊呆了,寻思她俩在赛龙舟吗她俩

    等小船撞上了亭沿, 船飞雁一把抱起船中心的江小厦,跟逃难似的往岸上跑。

    立足未稳,就劈面直斥:“好你个岑杙,船漏了也不说一声!你想淹死我们是不是”

    岑杙“啊”了一声,往船上一看, 果然底下正在咕咕冒水。这才明白二人为何疲于奔命。忙帮侍女把锚挂住, 避免船沉底。

    “我不知道啊,师姐,你没受惊吧来,小厦给我抱。”

    船飞雁抹一把冷汗,“还好我及时发现险情, 避免今天尸沉你家湖底。差点毁了一世英名! ”

    岑杙有些好笑, “你说,你怎么不喊一声, 我好来救你啊”

    “等你来救, 我们仨早就沉底了。有那个工夫, 我还不如多划两下水实在!真是倒霉真是!”

    船飞雁甩甩身上的水,小腿以下鞋子裤腿都湿了。江小厦到了岑杙怀里,转过身又去找船飞雁。

    “先让你岑叔叔抱,娘现在没空儿!”

    岑杙把小家伙揽到眼前,笑道:“小厦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岑叔叔呀!”

    “弟妹呢”船飞雁翘首往亭中瞧。

    “哦,她刚才划船累着了,便躺下睡着了!”

    “是么二人世界过得挺不错么!还骗人说不在家,我一听琴声就知道你在!”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姐。”

    “得,我也不是故意来打搅你们,就想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昨晚那老太后招到跟前的姑娘是谁说实话,我真被你们弄糊涂了!”

    “其实吧……”岑杙也不知怎么说,回头一瞧,李靖梣从亭子里走了出来,道一声,“师姐。”

    船飞雁一瞧,是李靖梣。脸上笑就散开了,“弟妹,真的是你。刚才我一直悬着心,生怕不是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岑杙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这从何说起啊!师姐,你可不能这样冤枉人!”

    “去去去!就你那招蜂引蝶的本事,我冤枉你也是活该!”

    这句话深得李靖梣之心,她嗔了一眼还在叫冤的岑杙,“这里说话不方便,师姐不妨进来详谈。”

    船飞雁本来挺乐意的,但她偶然瞥见了李靖梣颈间的红梅,以及亭中的乱榻,还有小娘子脸上的倦容。跨出去的脚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暗忖,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火气旺!什么划船划累了,她也好意思讲。青天白日,这样划船不累才怪!

    “咳!还是不了!我出来也是匆忙,还急着回去收拾屋子。刚搬回来,你不知道,屋里那个乱呀!”

    “那也好。明日午后,师姐和师兄到东宫觐见,一切答案都会知晓。”

    “咦弟妹怎知东宫殿下招我二人明日进宫哦,肯定是逸亭告诉岑杙,岑杙再告诉你的对不对”

    李靖梣微微颔首。岑杙却听得愣楞的。

    “行,我姑且就信弟妹的。明日到东宫面见殿下再说。那个我也不坐了,你们那个,继续忙,那个,我们先告辞了。”从岑杙那儿接过女儿江小厦,瞪了她一眼:“弟妹身子骨弱,凡事适可而止!”

    岑杙没搞懂她那古怪的眼神,看着船飞雁和侍女先后登船,往岸边飞快划去。回头问李靖梣,“你是故意招师姐他们觐见的”

    “嗯。”

    “你打算如何告诉她真相”

    “不用告诉,她看了我自然会明白。”

    “也是。欸,不对,就算她见了你,认出了你的身份,她也还会跑来向我求证啊!”

    “所以,你再解释给她听啊!”

    “可是,这样转一圈又回来,不是很多余吗刚才直接告诉她不就完了”

    “不多余啊!到时我就不必在场,免却尴尬啊!”

    “哦!哦哦,你是想把黑锅推我一个人身上是吧这样你只需露个脸就行了,师姐就算认出了你也不敢向你质问,然后这些需要解释的东西就全都丢给了我!”

    “我相信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本事!”

    岑杙没想到她这么“狡猾”,“你你你”个不停!

    李靖梣顾左右而言他道:“师姐靠岸了!”

    “靠岸就靠岸呗!关我们什么事儿”

    “师姐乘得是我们的船!”

    “我们的船就……神马!!”

    岑杙忙回头,“坏了!师姐!师姐!别先走!我们的船!你们把好船划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也不知道船飞雁是耳背还是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上岸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剩下岑杙遥望岸边的小舟干瞪眼!

    “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可怎么办家丁都被我遣走,明天才能回来!只剩两个守大门的,喊也听不见。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我以为你早知道。”李靖梣幽幽道,“顾青她们不回来吗”

    “这要分时候,如果医管太忙,她们一般会住在那里。我昨天还听小园说,最近医馆多了许多伤寒病人,八成回不来了!不过,她们回不来肯定会派人来报信。但那要晚上了。”

    “急什么大不了游过去再把船划回来呗!多简单!”

    “是啊,是挺简单的,问题是,我们谁游过去比较好呢”

    “你问我啊”李靖梣微笑看着她,眼睛如夜明珠似的,莹莹透亮,没有多余的语言和肢体动作,轻易就溶解了岑状元负隅顽抗的心。

    “算了,算了,我游就我游,不就游个湖嘛,小意思!”

    真是,明明很生气来着,看着她就生不起气来了。岑杙迅速脱掉外衫,准备下水。

    李靖梣道:“欸,你真要游啊水这么凉,等天黑了没人来再游也不迟!”彩虹文学网

    岑杙回头答话:“天黑了水就更凉。再说了,咱们总不至于到天黑一直困在这里吧放心,也就三十来丈的距离。”说着已经坐到台子上,小腿没入水中。试探水温,真的挺凉的。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至腰间的时候被冰得打了个寒噤,一咬牙干脆整个划入水中,淹了一下,冒出个头。磕牙道:“得得得得,好冷啊!”

    李靖梣忙跪到沿子上,伸手道:“把手递给我,我们不游了,大不了等到天亮。”

    岑杙假装冻得受不了了,握住她的手,突然鞠起一捧水洒到她身上,完了恶作剧似的笑道:“骗你的,怎么样,水凉不凉”

    李靖梣下意识地闭眼,脸上还是迸溅了水滴,身体往后摔坐,着实闹了个狼狈。

    岑杙怕她秋后算账,赶紧扑通通地游远,回头瞅着她嘻嘻地笑。

    李靖梣绷着脸站起来,瞧她大半身子没在水中,只堪堪露出个脑袋,像个探听虚实的缩头乌龟,模样又滑稽又搞笑。

    她着实被气笑了,担心她长时间在水中冻坏了身子,便冷冷道:“还不快游过去盘桓不去,莫非想做大鳖不成”

    岑杙听出了她的戏谑的,撇撇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干脆把半张脸也淹在水里,更像只大鳖了。李靖梣忍住齿颊里的笑,转而哄她,“好了好了,水里凉,快去取了船上岸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岑杙这才高兴起来,一高兴就开始得意忘形,笑道:“我若游过去直接走了,留你一个人在湖心亭怎么办”

    李靖梣似乎早看穿了她的技俩,充耳不闻从从容容地整理了衣衫,甩了一道斜睨过来:“那我就从湖心跳下去,嫁给你家鱼大王当……”

    岑杙脸色发绿,忙喊道:“停停停打住打住,怕了你了!你想当压寨夫人,我还不同意呢!”

    转身朝岸边游去,心里暗自嘀咕:今晚我就把鱼大王捞起来做鱼汤!

    推了小船过来,把船划回湖心亭。李靖梣忙将准备好的衣服给她披上,关切地问:“冷不冷”

    岑杙冻得直缩手,哆嗦了一会儿才说话,“等,等会儿,我先把里边衣服脱了!”当下揭掉身上的湿衣,伸手套进李靖梣撑开的外衫里。冲她嘿嘿笑,“好,好多了!”

    李靖梣一面揉搓着她的双手,一面轻轻哈着气,见她仍旧抖个不停,突然把身体贴了上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忍着牙齿大瞌的冲动,“还冷吗”

    岑杙简直受宠若惊了,又怕她跟着受凉,想推开她,“不冷了!早,不冷了!”谁知越推她反而越用力地将她扣紧,岑杙只好拿脸蹭她的脸,“乖,有你这样抱着,我真的,真的不冷了!”

    抱到最后两人都打喷嚏了,岑杙赶紧分开,划船载她回去。亲手煮了两碗姜汤,端到床前哄着她喝下,自己也喝了一碗。才敢上床抱她。

    天色还早,但在二人心里已经不约而同地叹晚,舍不得再出去,就躺在床上头对头地说起了话。

    “欸,你知道吗聋婆婆昨天给我来信了!”

    乍一听见曾经故人的名字,李靖梣心里涌上万千思绪,假装淡定地嗯了嗯,“她信上说了什么”

    “就说了一些现状!欸,你知道吗聋婆婆现在已经当上夫子了呢!”

    “嗯”

    “真的,聋婆婆当年还想跟我到龙门的,但我念着龙门县地处偏远,环境恶劣,她年事已高,就没让她去。托给四娘照顾。今年端午的时候,她进京探望过我一次,住了不到一个月,就急急忙忙赶回去了。原来四娘出资帮县里在办了一所孤儿院,里面收留了不少先天不足的孩子。聋婆婆被请去教这些孩子们哑语,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现在她对这些孩子们可是比我还亲了。”

    “是么”李靖梣眼睛微酸,朝岑杙那边拱了拱,“我都好久,没吃到婆婆做得饭了。”

    岑杙搂着她笑,“这有何难待过年我去接聋婆婆赴京小聚,到时你就抽个空过来,咱们一起吃顿团圆饭,让聋婆婆好好犒劳一下这只小馋猫。”

    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李靖梣面颊不可抑制地发烫,羞涩地闭上眼,又问:

    “孙哑叔现在还好吗”

    “好,都好!”岑杙道:“孙哑叔去帮四娘管账了。有他和晏回在,包四娘这江南第一粮商的位置估计还得再坐个二十年。”

    “欸你和四娘不是一直有联系吗居然不知道她铺子上的大管家是谁”

    李靖梣沉默了,揪着她钮襻抿嘴不语。这些年包家的确为东宫出了不少力,明面上她自然当东宫人护着,但是私下里总不愿见这些人,连细节也不要打听。岑杙当然知道其中缘故,刚才只是顺嘴一提。她是怕勾起伤心事吧当年她不带聋婆婆过去,何尝不是怕想起旧人

    岑杙瞧她眼睛有些红,窝在怀里闷声不语的样子,愈发像只受了委屈惹人怜爱的小猫,心中愈发疼惜。知道她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结,决心今天就帮她解开。手掌轻抚她的后背,“绯鲤,起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靖梣似乎有些不情不愿,被牵引着来到湖边的一片小树林,沿着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往里走。到了拐角处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屋舍的影子,牵着的手猛然抽了回去。

    岑杙回头,见她驻足在两棵门户般的桦树中间,难以置信地直视着前方屋舍,眼中渐渐凝结出水雾。

    岑杙回去牵她的手,却被发泄似的甩开。所有与当时记忆有关的,失望、痛苦、愤怒、绝望,都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经过时间的消融和腐蚀,原来一丝一毫未减当年滋味。

    眼前的“避暑山庄”,空有“避暑山庄”的外形,但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它早已被烧成灰烬,连凭吊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她后退两步,眸中蓄满的两汪泪水,拼命忍着不夺眶而出。恨恨地瞪了岑杙一眼,转身调头就走。

    岑杙连忙拦住她解释,“绯鲤,当年是我不对,冲动之下烧掉了避暑山庄,我知道这件事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对不起,绯鲤。”

    “你凭什么烧掉它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它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这么做!”

    迟到多年的质问像利剑扎在心口,岑杙哑口无言,但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你放开。”

    “我不放!”

    岑杙渐渐红了眼睛,喑哑道:“当年我只是个小人物,而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怎样不会让你忘了我我知道自己很可笑,你后来依然过得很好,没有一点难过,我心有不甘,又气急败坏地去刺杀涂云开!我想让你记得我,哪怕是恨,哪怕知道你会因此难过,我也想你能记得我!”

    李靖梣回过头来,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瞅着她,“我的确恨你!”

    岑杙心中绞痛,“我知道。”

    “你很卑鄙,你现在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重新拥有了我!你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说出补偿的话,这丝毫不浪费唇舌。但是那四年,你一次没有真的行动过,一次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有……”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足足找了你四年……”她哽咽道。

    岑杙忽然认真地看着她道:“离京前,我曾托江师兄帮我向东宫递过一道谏书,以我自己的笔迹,如果你有收到,应当认得出。”

    那一刻,李靖梣几乎站立不稳,往后跌退了两步,喃喃道:“我不信!东宫的所有文书奏议我都有亲查。”

    岑杙随即转了玩笑的口吻,“我说笑的,但是并无不同不是吗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再追也追不回来了!重要的是现在!要珍惜眼前人是不是”

    李靖梣懵了一下,思绪险些又被带跑,扔了她的双手,“你又骗我!”

    “好了好了!”岑杙倾身抱了抱她,拿袖子给她擦擦眼泪,温柔道:“我的小绯鲤最善解人意了!我们去看看房子好不好”

    李靖梣还处在怀疑中,糊里糊涂地被拐进了屋舍,岑杙不无得意地跟她讲:“告诉你个秘密,烧掉‘避暑山庄’之前,我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一直寄放在四娘那儿。其实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在这儿建一座一模一样的避暑山庄。去年,我写信给四娘把东西要了回来,按原来的位置摆好。你瞧,这个榻,是不是很眼熟就是当年搁在阳台上那张!咱们的定情之榻,我怎么敢烧毁呢至多就是藏起来,不让自己见到,以免睹物思人。”

    后半段补上。前面师姐划船离开时,添加岑杙问李靖梣为什么招船飞雁进宫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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